擦鞋之謎

2009年11月25日

《二○一二》是一齣擦中國鞋的戲?對於在西安街頭一聽見美國人用中國話說一聲「您好」就眉開眼笑的中國憤青,看了《二○一二》,片中的挪亞方舟往中國跑,自然會樂得三天三夜睡不着。

但明眼人一看,就知道這齣包裝輝煌的爛戲,是為滿足第三世界民族自卑感而包裝的聖誕禮物。

首先,全世界的非洲黑人,覺得本片是在擦黑人的鞋,不但片中的美國黑人總統為全世界殉職,而且主角大英雄,拯救世界,是一位黑人地質學博士。

然後,印度人覺得電影是在擦印度的鞋,承認「阿差崛起」的強大實力,因為首先發現太陽黑子活動的,是一位悲天憫人的印度氣象學家,他告訴黑人好朋友,把世界末日的噩耗通知白宮,最後,他得不到登上方舟的名額,全家在海中殉難。

為什麼這位印度智者上不了船?因為編導暗示:製造方舟的中國,認錢不認人,而且排斥印度。沒錢就上不了船,男主角問:「他們不是能賄賂嗎?」如果這種對白你認為就叫討好中國,那麼繼續開心好了。

達賴喇嘛的信眾,更覺得電影在擦西藏的鞋。很明顯,方舟在喜馬拉雅山出發,最後,西藏高僧在洪水中鳴鐘,代表了全人類的道德良心高地,這一點,白癡都看得出來。

既然擦西藏的鞋,又怎可能同時討好中國?救世的方舟,中國製造,外形十分愚笨,像一艘油蔴地小輪,閘口的滾軸很容易卡死,方舟漏水。

中國造的船,但由美國白宮的幕僚長指揮操作,美國人當船長,開會商討,有黑人的份,中國人的臉孔在哪裏?一個也無。

方舟「航向中國」,但最後一片汪洋大海,這是曲筆詛咒,連中國也覆亡了,就憑一名解放軍拿着喇叭喊:「黨和國家會幫助你們重建家園」?地震、礦災、平暴,解放軍都會這樣講。這就是「擦鞋」?八十元一張戲票,減少一點百年沉積的自卑感,片子是拍給天真的人看的,為了討他們喜歡,荷里活畢竟是博愛的人的工場。

    *(陶傑)

色不迷人

2009年11月22日

奧小黑訪問中國,大出洋相,國宴的女侍應附身招待,小黑子「喪睥」俏臉,看得目瞪口呆。

那副拍迷花中色降的儍樣,給外國記者看到,馬上攝入鏡頭。

女侍應不算頂漂亮。問問港男,他們會告訴你,分派給小黑子的那一位,比不上林志玲。然而玉藕般的嫩臂,水葱樣的纖指,小黑子大鄉里進城,在太平洋彼岸婦權高張、鬼婆到了四十歲都會自動長出鬍子的那種地方,奧巴馬活了半輩子,敢說這一天,才見識了什麼是真正的女人。

今後美中兩國,將會由誰耍弄誰?看見這張圖片,明眼人心中就有底了。

美國人的基因弱點,就是天真。小黑子不是中學生,應當知道這等場合,老婆不在,看女人,只能遠而霎目,不可近而凝睛。來到一個陌生的國家,每一步都是陷阱,舉手投足,都是一張試卷,他要考你。奧巴馬來到老大的中國,馬上變成一個剛發育的十二歲小童。

中國人從心底裏看不起這個小黑子。總統行前,美國政府鄭重宣布,「奧巴馬」的華文譯名不妥,官方更易為「歐巴馬」。

姓名是自己的。自己怎稱呼自己,別人一定尊重。像彭定康,沒上任時,華文傳媒亂譯一氣,叫做「柏藤」。彭定康自行改名,自此連最恨彭定康的人,也跟着叫。

中國人一來種族歧視,二來欺善怕惡,看你的實力。韓國政府說,首都不許再叫「漢城」,從此改稱「首爾」,我大韓民族才是「爾」中華之「首」,中國人乖乖從命,大陸和海外,都改叫首爾。

但你正名你的「歐巴馬」,我還是叫我的「奧巴馬」,美國出了這位總統,在中國人的眼中連南韓都不如。大陸和海外,都奧巴馬奧巴馬的一路叫,睬你都儍。

「歐巴馬」確實比「奧巴馬」好,因為這是民國式的譯名。中華民國很厚道,替美國官員譯名,多半為他取一個中國姓:羅斯福、艾森豪、甘迺迪、雷根、包潤石、芮效儉。

叫歐巴馬,也是台灣的官方譯名。到底是有點中國文化禮教浸潤的地方,品味是不一樣的。

但台灣以外的地方,中國人還是堅持叫奧巴馬,除了看不起這位黑人總統,還有對台灣一沉百踩的不屑。兩家走在一起,更令人酸妒。也不是沒有辦法。例如,向學者、編輯、記者暗中塞錢,他一定肯改口的,只怕奧巴馬色迷國宴,早已無心數銀紙,一雙玉手,遞來餐巾,餐巾下面還有一張字條:今夜十二點,你家賓館後花園見,♥♥♥。

    *(陶傑)

毛 筷

2009年11月15日

毛凱琳是美國女人,在大陸住了三十年,一口流利的國語。她是國際棉花協會的中國區頭人,在大陸旅行,五嶽都親自爬遍,又到四川去蹲麻辣火鍋,對中國文化的認識,比許多自稱愛國的中國人都透澈。

毛凱琳應哈爾濱市政府之邀,為哈爾濱設計形象。哈爾濱對麥當勞的那句口號: I’m Loving It,很有興趣,想毛凱琳替他們想一句。毛凱琳眨眨眼,有了:「哈爾濱真酷」: Harbin is a cool city。酷寒之酷,與有型的 Cool,一語雙關,哈爾濱市政府逗得大樂,從此採用為形象口號。

毛凱琳祖先是挪威人,海盜出身,喜歡闖蕩。她原名叫 Karin Malmstrom,七十年代在美國學中文時,老師為她取「毛」姓。來到中國,人稱毛大姐,今天在大陸,毛澤東的旗號又打出來了,在歐美,姓希特拉的,紛紛都改姓了,但毛凱琳歪打正着,走運得不得了,生意越做越紅。

如果相信輪迴,毛凱琳前生一定是中國人。她來自明尼蘇達州,小時無端端對中國發生嚮往之心,學中文,她看《西遊記》,讀《論語》、《戰國策》和老莊,用鉛筆方正地寫下「曾參殺人」、「竭澤而漁」什麼的,練習本隨身帶,今日展讀,令人感慨。

毛大姐喜歡中國的山水。中國人浪費樹木,用即用即棄的木筷子,她看不過眼,製作了一個小小的筷子環保袋,比杜蕾絲安全套窄,但比安全套長,附一雙永久的木筷,希望中國人隨身帶在上衣口袋,走到哪裏,自用到哪裏,她自己身體力行,手袋裏大江南北就帶着一雙私貨「毛筷」。

「真是很偉大的功德,」我馬上擦鞋:「防肝炎,也拯救樹木,而且中國古代的和尚,托缽化緣,也是隨身帶的碗筷,復興中國文化。」

毛大姐聽了大樂,她希望來香港,推介香港人用環保毛筷。美國人帶頭做的,香港特區政府一定肯乖乖的跟着做─我說:今天的特區官員,沒有你們美國人開一個先例,什麼也不敢試。毛大姐呀,你算找對了門路。

「香港是一個沒有想像力的地方,」毛大姐說:「不夠狂野, Not crazy enough,共產黨越壓抑,民間的狂想和創意越怪誕。像北京的艾未未,就是真漢子,這個品種,香港不可能有。」

都是英國的主人沒教嘛,我說,哈哈哈。環保袋毛筷,網上可訂購: http://www.cottonusa.org。

    *(陶傑)

為什麼是柏林

2009年11月11日

柏林圍牆倒塌二十周年,其間最動人的作品,是德國電影《竊聽者》。

東德的特務在竊聽作家,懷疑作家與一群知識份子來往,把沙龍當成反政府的聚滙。極權國家要控制蟻民的思想。特務負責盯梢這個作家,他在家中說什麼、做什麼,都有專人紀錄。

特務對他的目標,開始有了一點點不同的看法,因為他竊聽到作家閒來在家中彈貝多芬。貝多芬也是特務本人心儀的音樂家,聽着聽着,特務悄悄地發現一個知音。

幹竊聽這一行,不但是厭惡的行業,而且孤獨而枯燥。做特務,必須泯滅了個性。為什麼東德的圍牆倒下了,捷克的天鵝絨革命成功了,還有匈牙利和蘇聯?《竊聽者》的這段貝多芬鋼琴提供了答案。

東歐有深厚的文化:美術、音樂、雕塑,東歐不可能長期淪為蘇聯的共產附庸,因為東歐的人口熱愛美術和音樂。美術和音樂能打動人的心靈,即使特務,來自品味崇高、文化深厚的背景,像《竊聽者》裏的那一位,在竊聽的過程中,他發現被竊聽的目標的喜好,與自己一樣,溫暖的人性浮現了,冰凉的黨性沉下去,最後他自己得到了救贖。

此一轉變,來自貝多芬的一段樂曲。音樂、文學、美術、雕塑,為什麼在西方不算是什麼閒科?因為一個國家,如果沉迷科技建設、工商管理,像剛逝世的那位中國科學家所言,只在科技尋求創新,不必在文學在藝術培養人才,用嶄新的軍事科技,統治沉迷金融商管的「中產階級」,以及耕田種米的鄉村小農,其間全無音樂和藝術的欣賞,竊聽者也不會變節。

因為音樂曾經是心戰的武器,四面楚歌,就瓦解過楚軍的鬥志。貝多芬的音樂也是楚歌,令特務想起國家在希特拉統治之前的歡欣和悲愴、激情與自由。是貝多芬把他從魔鬼的國度拉回到人間。這一點,一個只懂迷戀科技、工管的族群永遠無法明白,當他們也陷於同樣的處境,只有數字和口號,沒有了音樂、藝術、詩歌,他們永遠得不到救贖。

    *(陶傑)

錢老遺言

2009年11月07日

錢學森逝世,流傳一份「遺言」,其中內容,令人有點疑惑,是不是偽作。

什麼問題?首先,錢學森論中國的大學:「今天我們辦學,一定要有加州理工學院那種科技創新精神,培養動腦筋、具有非凡創造力的人才。我回國這麼多年,感到中國還沒有一所這樣的學校,都是些一般的。別人說過的才說,沒說過的,就不敢說,這樣,是培養不出頂尖帥才的。」

不像「錢老」的心聲,因為一封遺書,貫穿的主題,就是崇洋。中國的大學全都「一般」?那麼北京大學,為何由美國的傳媒機構評為「亞洲一百大學府」之一?「錢老」的民族自卑感太強了。

即使中國的大學不「創新」,不要緊,只要中國的領袖敢創新就得了。畝產萬斤,就是一位偉人的創新,連錢學森也為此一創新提供「科學依據」:光合作用,一畝不要說能種一萬斤,四萬多斤也有可能。
錢學森言必加州理工大學如何優秀,有點傷感情。

中國的大學不必創新,由美國人來創新,你來負責翻版。這就叫「互補」。香港和上海各建迪士尼園,不就是「互補」嗎?上海就有不少米奇老鼠玩具的翻版。翻版的成本低、利潤高,錢學森是象牙塔裏的人,不懂得市場經濟。

大學不創新,民間卻很創新。奶粉裏拌三聚氰胺,大閘蟹殼裏打激素,都是民間的創新智慧,錢學森看得太灰了。

不過,話又說回來:「別人說過的才說,沒說過的,就不敢說」,錢老沒有在十二年來的香港特區住過,倒真也料事如神。特區政府的什麼「施政」,像食肆禁煙、平機立法、醫療改革報告書,也是東一句「美國有先例」,西一句「連哈佛專家也這樣說」。還有什麼「第三條路」、「新精英主義」、「優化保育」、「地質公園」,也全是「英美西方人說過的才說」,沒說過的,他絕不敢說。

錢學森沒來過香港,如果「遺言」不是偽造,他老人家一定煉成了天眼通,人在大陸,對香港特區「港人治港」的笑話和敗局,看得清晰。 By the way,錢學森晚年鑽研特異功能的「人體科學」,不知有無煉就成元神出竅。中國大學不創新,錢老不要悲痛,香港的大學創新呀,連 o靚模也能榮登殿堂講「學術」,錢老呀,安息吧。

    *(陶傑)

學做黃臉婆

2009年11月05日

迪士尼在上海建立第二座樂園,美國人給特區政府臉上賞了一巴掌。

美國人公然包二奶,也是給特區政府這個黃面婆嘮嘮叨叨惹毛了的。

香港的迪士尼園,特區政府是出錢的大股東,管理權當然在充滿創意的美國人手裏。香港的迪士尼,本來是開不得的,因為中國的小農毛派文化,與美式中產階級的什麼白雪公主之類相衝,這個問題,五年前,本人早有論述,並預示香港迪士尼賺不了錢,白紙黑字,早有依據。

喪權辱國,割地賠款,不一定是壞事。至少迪士尼肯來,可以為一九九七年後特區香港的形象「升呢」 upgrade。迪士尼園不會開在埃塞俄比亞,肯寵幸香港,肯娶你做他全球三妻四妾之外在遠東的另一房,董建華到底是見識過環球世界的人,他知道該心懷感激。

但香港的官僚就不一樣了。他們看見帳面虧本,開始日夜嚕囌,立法會的一干男女,跟着聲討。女人已經老而皺皮了,還日夜在男人耳邊柴米油鹽的沒完沒了地算帳數臭,是世上最討厭的事,於是美國人把心一橫,年輕貌美的上海,投懷送抱,潘金蓮之外,還有李瓶兒和春梅,西門慶的這巴掌,打在潘金蓮臉上,格外清脆。

輪到特區政府捧着半邊臉孔,這一回,不敢使潑了。主管商務經濟的那個女局長說:「上海建迪士尼,不與香港形成競爭,香港迪士尼有自己的特色,可以互補。」

這是什麼廢話?如同老婆發現了老公在東莞包了二奶,說:「二奶在那邊,雖然懂得煲湯,床上技藝,與我這套路數不同,我們兩個女人,可以互補。」

如果全香港的主婦,包括每星期跑珠三角渡宿的貨櫃車司機家中的師奶,能從女局長的這番「評論」學到智慧,就有家庭和諧了。上海是祖國,祖國與迪士尼同眠,香港的官僚,哪敢有半個不字?

電台的股神出來打圓場:「不怕,中國有十三億人口,我們容得下兩個迪士尼的。」不錯,男人的精子,每一次,也有兩三億,一個女人的排卵,一次只有一顆。迪士尼怎容不下兩家?「搞十來廿個大慶」,再上馬二三十家也行。

    *(陶傑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