勞力士畫家

中 國 油 畫 家 陳 逸 飛 逝 世 ， 生 前 的 油 畫 創 下 一 百 三 十 七 萬 元 的 天 價 紀 錄 ， 從 夢 幻 波 光 的 水 鄉 到 吟 簫 弄 笛 的 潯 陽 仕 女 ， 畫 家 身 後 留 下 的 虛 名 ， 不 一 定 是 偉 大 ， 而 是 Smart 和 Clever 。

畫 家 的 作 品 ， 畫 得 很 逼 真 ， 一 切 都 很 像 很 像 ， 雖 然 基 本 功 力 深 沉 ， 兜 售 的 所 謂 中 國 ， 卻 沒 有 任 何 Vision ， 只 是 一 個 個 Illusion 。

怎 樣 區 別 眼 界 和 幻 影 ？ 一 個 經 歷 過 「 文 革 」 浩 劫 的 古 國 ， 靈 魂 給 掏 空 了 ， 剩 下 一 副 蒼 白 的 軀 殼 ， 把 軀 殼 揩 抹 乾 淨 ， 穿 上 一 襲 華 麗 的 壽 衣 ， 一 個 油 畫 實 業 家 、 富 有 上 海 人 天 賦 的 油 膩 心 眼 ， 用 畫 筆 在 帆 布 上 輕 輕 一 掂 ， 心 就 有 了 價 目 。

Painter 和 Craftsman ， 與 Artist ， 畢 竟 是 有 一 點 點 區 別 的 ， 有 如 明 詩 與 唐 詩 ， 也 有 如 宋 詞 中 的 柳 永 和 蘇 軾 。 雖 然 能 做 到 畫 匠 ， 已 經 凝 聚 了 半 生 的 心 血 ， 特 別 是 一 九 四 九 年 後 這 一 代 ， 受 蘇 聯 的 寫 實 基 礎 訓 練 有 功 ， 還 配 以 馬 列 的 紅 彤 彤 的 世 界 觀 。

陳 逸 飛 先 生 的 油 畫 ， 與 張 藝 謀 的 《 英 雄 》 和 《 十 面 埋 伏 》 ， 都 同 屬 一 個 「 創 意 」 流 派 （ School ） 。 大 驚 小 怪 的 美 國 人 會 叫 好 不 絕 ， 歐 洲 的 鑑 賞 家 ， 或 許 會 以 一 下 低 沉 的 咳 嗽 聲 表 示 他 們 含 蓄 的 保 留 。 那 寫 真 如 生 的 攝 影 筆 觸 ， 今 日 在 歐 美 的 藝 術 學 院 也 不 再 追 求 如 此 執 的 現 實 微 觀 了 ， 然 而 ， 那 許 多 櫓 影 和 水 光 ， 穿 晚 清 綺 服 的 簫 管 仕 女 ， 表 達 的 是 美 感 的 失 落 、 憂 鬱 、 懷 念 ， 還 是 其 實 無 所 謂 情 懷 ， 沒 有 主 題 ， 只 不 過 是 一 個 個 色 彩 綺 豔 的 「 觀 光 景 點 」 ？

畫 家 是 旅 行 ， 而 畫 匠 ， 只 不 過 是 觀 光 。 畫 家 把 觀 眾 帶 去 自 然 ， 而 畫 匠 經 營 一 座 迪 士 尼 園 就 夠 了 。 藝 術 家 經 營 的 是 愛 情 ， 而 一 位 有 生 意 眼 的 第 一 流 畫 匠 ， 開 設 的 是 一 家 夜 總 會 。 社 會 有 不 同 的 需 求 ， 有 的 人 追 求 愛 情 ， 有 他 的 痛 苦 執 ， 有 的 人 喜 歡 性 慾 ， 也 有 自 得 其 樂 的 發 財 滿 足 。

陳 先 生 的 畫 ， 後 期 略 嫌 粗 糙 了 ， 特 別 是 不 斷 重 複 的 仕 女 像 ， 因 何 越 來 越 空 洞 而 平 坦 ， 不 似 同 一 人 的 前 期 手 筆 。 然 而 他 是 那 麼 用 功 ， 幾 十 年 的 筆 力 縱 深 ， 無 論 是 小 橋 水 波 、 青 石 街 巷 ， 還 是 那 隻 撥 弄 髮 髻 的 玉 腕 ， 一 切 都 像 真 的 一 樣 。 真 的 很 像 很 像 啊 — — 在 一 個 仿 偽 的 世 界 ， 或 許 這 是 對 一 位 畫 師 恰 如 其 份 的 讚 嘆 ， 有 如 面 對 一 隻 金 光 閃 閃 的 勞 力 士 ， 當 人 在 深 圳 。

小心思

日 本 人 心 思 很 巧 ， 細 得 像 古 代 中 國 女 人 的 三 寸 金 蓮 ， 精 得 像 一 幅 織 錦 。 活 得 很 低 調 ， 沒 有 天 天 把 「 創 意 」 兩 字 掛 在 嘴 邊 ， 全 民 只 懂 喊 口 號 ， 光 說 不 練 ， 而 是 把 那 份 精 巧 融 在 生 活 ， 把 禮 義 滲 在 細 胞 中 。

住 酒 店 第 二 天 退 房 ， 用 過 幾 次 電 話 ， 全 記 在 電 腦 的 帳 上 。 其 他 的 酒 店 把 電 話 號 碼 單 長 長 的 印 出 來 ， 但 日 本 許 多 酒 店 不 是 這 樣 ｜ ｜ 帳 單 上 的 電 話 號 碼 ， 每 一 個 只 印 列 四 個 號 碼 ， 例 如 九 ○ 八 九 三 五 四 七 ， 帳 單 上 只 見 到 「 九 ○ 八 九 」 ， 其 餘 四 個 數 字 ， 都 打 上 了 叉 叉 。

一 定 是 以 前 的 男 住 客 ， 付 了 錢 ， 把 酒 店 電 話 帳 單 塞 進 行 李 包 ， 回 到 家 ， 讓 老 婆 搜 出 來 ， 逐 一 打 一 回 的 號 碼 試 試 ， 終 於 發 現 有 一 個 顯 示 了 多 次 的 號 碼 ， 電 話 那 端 是 一 個 軟 綿 綿 的 北 姑 聲 音 。

客 人 私 隱 保 障 到 底 。 即 使 不 小 心 ， 電 話 帳 單 帶 回 家 ， 不 論 男 女 ， 另 一 個 都 沒 有 辦 法 每 個 電 話 打 一 次 查 找 是 何 人 。 這 樣 ， 酒 店 就 幫 助 客 人 避 過 了 許 多 家 庭 糾 紛 。

所 謂 創 意 ， 只 不 過 是 萬 千 樣 尋 常 的 事 ， 多 想 一 步 ， 多 顧 慮 一 層 。 上 天 賦 予 人 一 個 大 腦 ， 是 叫 他 用 腦 子 多 想 想 。 全 世 界 的 人 想 不 到 的 ， 日 本 人 先 想 到 了 。 生 活 如 一 根 微 小 的 髮 絲 末 梢 ， 日 本 人 已 有 辦 法 在 上 面 寫 上 「 祝 君 平 安 」 四 個 字 ， 人 從 心 底 幻 化 一 層 雲 霧 般 旳 喜 悅 溫 馨 。

但 是 中 國 貨 呢 ？ 梅 林 牌 午 餐 肉 的 方 罐 頭 ， 可 以 用 繫 的 一 桿 鑰 匙 連 罐 頭 邊 撕 扯 一 條 長 長 的 金 屬 片 來 開 ， 但 金 屬 條 十 之 八 九 ， 會 越 開 越 窄 ， 不 到 一 半 就 斷 掉 。

大 陸 酒 店 套 房 的 洗 手 間 ， 雖 然 附 送 牙 刷 和 牙 膏 ， 但 小 小 一 枝 美 加 淨 牙 膏 打 開 瓶 蓋 ， 永 遠 會 發 現 面 的 口 子 被 封 死 ， 要 另 找 一 根 萬 字 夾 拉 長 ， 把 那 個 多 餘 的 封 口 戮 穿 ， 力 度 往 往 過 大 ， 又 擠 了 一 手 指 的 白 牙 膏 。

還 有 塗 嘴 唇 用 的 西 瓜 霜 噴 劑 ， 無 論 如 何 用 力 ， 因 為 瓶 中 氣 壓 不 足 ， 經 常 噴 不 出 來 。 搖 勻 幾 下 再 噴 ， 往 往 又 弄 出 了 一 大 片 。 無 數 柴 米 油 鹽 的 小 產 品 ， 只 要 中 國 製 造 ， 不 是 這 塞 一 塊 ， 就 是 那 缺 一 條 ， 全 國 都 是 差 不 多 先 生 ， 自 己 太 不 長 進 了 吧 ， 內 耗 內 鬥 ， 生 就 一 副 大 腦 ， 只 用 來 構 思 害 人 坑 陷 的 陰 謀 。

因 此 世 間 最 叫 人 打 呵 欠 的 悶 蛋 新 聞 ， 就 是 中 國 的 民 族 主 義 者 向 日 本 人 爭 釣 魚 台 、 論 科 書 ， 拉 拉 扯 扯 沒 了 沒 完 地 糾 纏 歷 史 。 日 本 人 在 戰 爭 中 很 殘 暴 ？ So ？ 是 兩 回 事 ， 叫 人 乍 恨 還 愛 ， 日 本 還 是 一 個 叫 人 終 生 欣 賞 不 厭 的 文 明 國 家 ， 從 溫 泉 、 子 彈 火 車 、 六 本 木 ， 到 最 古 老 的 櫻 花 。

過年

過 年 ， 是 一 樣 很 遠 的 感 覺 ， 像 看 見 一 個 穿 黑 棉 襖 的 老 頭 ， 瑟 縮 走 在 一 片 雪 地 上 趕 回 家 ， 家 門 有 一 副 新 貼 的 紅 聯 ， 窗 子 上 貼 了 一 隻 剪 紙 的 紅 蝴 蝶 。

還 有 剁 餃 子 的 刀 砧 聲 ， 在 風 中 爆 響 的 鞭 炮 。 中 國 的 節 令 哪 一 個 沒 有 一 幅 畫 面 ： 清 明 、 穀 雨 、 驚 蟄 、 寒 食 ， 墨 綠 的 田 野 籠 一 紗 淺 霧 。 而 過 年 ， 是 水 墨 重 影 的 一 層 青 簷 瓦 ， 簷 下 的 一 點 紅 ， 大 地 的 一 望 瑞 雪 ， 雪 地 上 的 一 行 腳 印 。

過 年 是 寒 冷 中 的 灶 暖 ， 雪 夜 的 一 炊 。 連 那 許 多 名 稱 都 蘊 含 許 多 故 事 ： 臘 八 粥 、 壓 歲 錢 、 謝 灶 君 、 元 宵 節 ， 過 年 的 歡 樂 有 那 麼 豐 富 的 層 次 ， 以後 是 家 國 飄 零 ， 人 隔 萬 重 山 ， 過 年 是 山 傳 水 遞 外 的 一 聲 沙 啞 的 呼 喚 ， 只 要 是 華 人 ，歲 暮 都 共 擁 一 夢 一 樣 的 記 憶 。

像 西 洋 的 聖 誕 節 ： 爐 火 、 聖 誕 樹 、 火 雞 ， 還 有掛 在 爐 邊 的 一 隻 絨 襪 子 。 中 國 的 過 年 ， 不 是 一 種 現 代 意 義 的 消 費 ， 跟 商 場 、 海 鮮 酒家 和 超 級 市 場 互 不 相 容 。 連 「 年 貨 」 種 種 ， 也 用 一 個 「 辦 」 字 來 交 代 ， 而 不 叫 做 Shopping 或 購 物 。 中 國 的 過 年 ， 像 閱 讀 一 卷 長 長 的 章 回 小 說 ， 年 年 難 過 年 年 過 ，有 一 個 名 叫 王 小 二 的 小 角 色 ， 躲 在 燈 明 綵 亮 的 大 場 景 的 一 個 小 角 落 ， 這 頭 也 有 你 和 我 。

農 曆 新 年 不 是 月 曆 上 的 一 個 紅 色 的 數 字 ， 也 不 止 是 官 方 的 公 眾 假 期 ， 然 而 中 國 文 化 在 全 球 化 的 高 速 消 費 一 點 一 滴 地 敗 落 ： 過 年 必 須 很 慢 ， 從 臘 八 粥 到 元 宵 ， 張 羅 折 騰 一 個 多 月 ， 姑 舅 子 姪一 百 幾 十 口 ， 從 外 地 奔 趕 歸 來 ， 為 了 一 頓 團 年 飯 。 中 國 的 過 年 有 太 多 熱 氣 蒸 騰 的 情節 ， 繁 複 的 人 物 ， 太 多 長 鏡 頭 ， 用 一 句 當 下 港 產 片 觀 眾 最 流 行 的 投 訴 ， 就 是 節 奏 太慢 ， 在 慣 玩 電 腦 遊 戲 和 ICQ 一 族 的 眼 中 ， 有 太 多 悶 場 。

過 年 是 那 樣 老 餅 ， 包括 不 健 康 的 食 品 如 煎 堆 和 油 角 ， 髮 菜 和 蠔 豉 多 半 是 大 陸 的 假 貨 。 鞭 炮 早 已 宣 禁 ， 揮春 也 「 隨 報 附 送 」 ， 用 電 腦 字 體 印 出 。 家 住 屋 ， 沒 有 三 代 同 堂 ， 年 初 一 沒 有 父 兄 輩 依 序 給 老 太 爺 磕 頭 這 回 事 ， 只 剩 一 個 警 察 嚴 格主 持 「 開 路 」 和 「 控 制 人 流 」 的 維 園 花 市 ， 有 許 多 「 年 宵 攤 位 」 賣 日 本 的 哈 嘮 Kitty 公 仔 和 鹹 蛋 超 人 。

什 麼 叫 做 「 中 國 人 」 呢 ？ 我 不 太 懂 ， 只 知 道 農 曆 新年 應 該 遠 去 澳 洲 大 堡 礁 或 泰 國 布 吉 島 ， 中 產 階 級 沒 有 過 年 ， 只 有 「 避 年 」 。 我 們 中間 這 一 代 還 終 究 比 較 慶 幸 ， 曾 經 在 四 樓 的 唐 樓 露 台 向 街 上 扔 過 爆 竹 ， 在 《 兒 童 樂 園》 半 月 刊 的 彩 色 封 面 ， 看 過 畫 師 羅 冠 樵 畫 的 賀 年 圖 ： 一 片 綠 色 的 草 坡 ， 幾 個 戴 瓜 皮帽 穿 襖 子 的 小 孩 ， 一 個 面 盆 大 的 月 亮 ， 兩 盞 大 紅 吉 祥 燈 籠 。

開間什麼餐廳 ？

  撰 文 ︰ 蔡 瀾

開 間 什 麼 餐 廳 ？ 不 如 來 家 國 際 性 的 ， 賣 些 什 麼 才 好 呢 ？
每一 個 國 家 都 有 自 己 的 美 食 ， 但 是 你 門 吃 得 慣 的 ， 並 非 我 所 喜 ， 要 找 出 一 個 共 同 點 是從 諸 多 的 菜 式 淘 汰 出 來 ， 剩 下 的 只 有 十 幾 二 十 道 ， 但 都 會 被 大 家 接 受 。

像 香 港 最 地 道 的 雲 吞 麵 吧 ， 你 去 到 任 何 國 家 的 酒 店 ， 半 夜 叫 東 西 來 房 間 吃 ， 都 有 這 一 道 湯 麵 。 當 然 ， 在 西 方 ， 更 普 遍 的 是 三 文 治 和 意 大 利 粉 。

咖 喱 飯 也 很 受 歡 迎 ， 在 胃 口 不 好 時 ， 它 是 恩 物 。 不 過 一 般 人 都 喜 愛 的 ， 還 是 海 南 雞 飯 ， 不 然 來 碗 喇 沙 也 很 不 錯 。

最 好 ， 當 然 是 越 南 粉 了 。
但是 ， 在 酒 店 裡 的 房 間 服 務 永 遠 不 好 吃 。 為 什 麼 ？ 做 得 不 正 宗 呀 ！ 當 地 師 傅 可 能 沒 出過 門 ， 也 不 知 道 什 麼 叫 沙 爹 或 印 尼 炒 飯 ， 反 正 總 廚 叫 做 什 麼 就 什 麼 ， 有 一 條 方 呀 ，流 水 作 業 罷 了 。

要 做 得 出 色 ， 必 需 一 個 真 正 了 解 各 國 飲 食 文 化 的 人 來 當 品 質管 理 。 每 一 種 菜 ， 用 的 是 什 麼 食 材 ， 不 能 馬 虎 ， 連 醬 米 油 鹽 ， 都 得 從 原 產 地 運 來 ，不 這 麼 一 點 一 滴 堅 持 ， 就 走 味 了 。

持 有 一 個 原 則 ， 那 就 是 連 原 產 地 的 人 來 吃 ， 也 覺 得 好 。
先 從 雲 吞 麵 說 起 ， 雲 吞 不 可 太 大 粒 ， 也 不 能 盡 是 蝦 ， 豬 肉 的 肥 瘦 恰 到 好 處 ， 麵 條 要 選 最 高 品 質 的 爽 脆 銀 絲 麵 ， 湯 底 要 夠 濃 ， 大 地 魚 味 不 可 缺 少 。

用最 原 始 的 「 細 蓉 」 方 式 上 桌 ， 碗 不 太 大 ， 麵 小 小 一 箸 ， 雲 吞 數 粒 墊 底 ， 加 枝 調 羹 ，讓 麵 浮 在 碗 上 。 份 量 寧 願 少 ， 價 錢 賣 得 便 宜 也 不 要 緊 ， 吃 不 夠 可 叫 兩 碗 ， 利 潤 更 高。

延 伸 下 去 ， 再 賣 蝦 子 撈 麵 ， 用 上 等 蝦 子 ， 也 花 不 了 太 多 本 錢 ， 撒 滿 麵 面 可 也 。 又 有 牛 腩 ， 採 取 帶 肉 皮 的 「 坑 腩 」 部 分 ， 煲 至 最 軟 熟 為 止 。

三 文 治 的 蛋 、 芝 士 或 火 腿 ， 除 了 選 上 等 貨 ， 份 量 還 要 多 得 溢 出 來 ， 讓 客 人 一 個 不 欺 場 的 感 覺 ， 那 麼 小 的 一 塊 麵 包 ， 包 的 食 材 不 可 能 很 多 ， 要 給 足 。

意大 利 粉 當 然 用 意 大 利 的 ， 按 照 說 明 書 的 時 間 去 煮 ， 不 能 遷 就 吃 不 慣 的 客 人 弄 得 太 軟， 意 大 利 人 吃 硬 的 ， 就 要 做 硬 的 ， 番 茄 醬 、 芝 士 、 橄 欖 油 和 老 醋 ， 都 要 原 地 進 口 。

海 南 雞 飯 不 可 用 冰 鮮 或 冷 凍 雞 ， 要 當 天 屠 宰 的 ， 不 然 一 看 到 骨 髓 黑 色 ， 即 穿 崩。 雞 煮 後 把 雞 油 和 湯 拿 去 炊 飯 ， 不 可 太 軟 熟 ， 要 每 一 粒 飯 都 見 光 澤 。 保 持 不 去 骨 的傳 統 ， 客 人 不 在 乎 啃 它 一 啃 。 濃 醬 油 ， 用 雞 油 爆 製 的 辣 椒 醬 和 生 薑 磨 出 來 的 茸 ， 都要 按 當 地 規 矩 去 做 。

喇 沙 分 兩 種 ， 新 加 坡 式 的 和 檳 城 式 的 ， 前 者 一 定 要 加 鮮 蚶 ， 椰 漿 要 生 磨 ， 不 可 用 罐 頭 的 ； 後 者 必 用 檳 城 蝦 頭 膏 ， 酸 子 、 菠 蘿 和 香 葉 不 能 缺 少 。

越 南 粉 的 湯 底 最 重 要 ， 儘 用 牛 骨 熬 是 不 行 的 ， 要 加 雞 骨 才 夠 甜 ， 洋 和 香 料 大 量 ， 這 是 專 門 的 學 問 ， 秘 方 可 參 考 墨 爾 本 的 「 勇 記 」 。
咖 喱 則 採 取 日 本 式 的 ， 這 麼 多 年 來 ， 他 們 把 咖 喱 粉 研 究 得 出 神 入 化 ， 不 是 太 辣 ， 嗜 辣 者 可 另 加 ， 用 上 等 的 神 戶 牛 肉 當 料 。

說 到 牛 肉 ， 其 實 了 解 貨 源 ， 成 本 並 非 很 高 ， 客 人 要 吃 牛 肉 ， 為 什 麼 不 給 他 們 最 好 的 ？
至 於 日 本 米 ， 價 錢 即 使 比 其 他 米 貴 ， 但 白 飯 能 吃 多 少 ？ 應 該 用 炊 出 來 肥 肥 胖 胖 ， 每 一 粒 都 站 的 。

用 來 做 壽 司 也 好 ， 用 最 新 鮮 魚 蝦 鋪 滿 的 CHIRASI SUSHI 。

還 供 應 多 款 的 送 飯 小 菜 ， 成 本 貴 的 可 以 賣 ， 便 宜 的 奉 送 好 了 ， 像 蒜 、 。 更 有 多 種 下 酒 的 零 食 ： 沙 爹 、 YAKITORI 、 羅 惹 、 春 卷 、 蝦 片 等 等 。

一 般 老 闆 都 把 利 潤 打 得 高 ， 但 是 如 果 把 利 潤 一 部 分 花 在 食 材 上 面 ， 讓 客 人 滿 足 ， 轉 次 數 較 多 了 ， 純 利 不 會 減 少 。

餐廳 內 部 ， 乾 淨 、 大 方 、 光 猛 ， 是 最 重 要 的 ， 不 必 花 錢 在 無 聊 的 豪 華 的 裝 修 上 面 ， 桌面 可 以 做 成 長 形 ， 像 倫 敦 的 WAGAMAMA 或 國 泰 的 商 務 艙 候 機 室 那 種 設 計 。
桌 面 可 改 為 大 理 石 的 ， 不 必 太 厚 ， 把 燈 藏 入 ， 光 源 從 下 面 射 上 ， 非 常 柔 和 。 大 理 石 材 用 雲 南 產 的 ， 成 本 不 會 太 高 。

每 一 條 長 桌 前 面 或 後 面 站 一 位 服 務 員 ， 下 單 後 ， 仔 細 觀 察 客 人 的 需 要 ， 用 無 線 通 話 關 照 廚 房 人 員 奉 上 。

廚 房 方 面 ， 食 材 愈 是 高 級 ， 要 求 的 廚 技 愈 少 ， 把 處 理 的 次 序 用 照 片 拍 下 ， 釘 在 牆 上 ， 不 會 弄 亂 。

主 要 是 品 質 控 制 ， 不 合 格 的 不 能 上 桌 。 久 而 久 之 ， 把 年 輕 人 操 練 熟 了 ， 就 不 必 受 師 傅 的 氣 。

進 貨 的 要 高 手 ， 份 量 算 準 了 就 不 浪 費 ， 也 容 易 控 制 ， 一 份 東 西 用 多 少 斤 菜 和 肉 ， 不 會 流 失 。

研究 了 開 餐 廳 多 年 ， 認 為 平 、 靚 、 正 三 個 字 ， 是 永 遠 不 會 錯 的 ， 其 中 一 字 缺 少 ， 毛 病就 跑 出 來 了 ， 像 貴 貨 要 賣 貴 價 ， 以 為 理 所 當 然 ， 但 也 有 客 人 吃 不 起 的 風 險 。 東 西 好， 價 錢 意 外 地 便 宜 ， 才 是 正 途 。

一 切 計 算 完 善 ， 還 是 有 風 險 ， 做 任 何 生 意 都有 風 險 ， 但 是 不 做 是 不 知 道 。 我 常 說 ： 「 做 ， 機 會 五 十 五 十 ； 不 做 ， 機 會 是 零 。 你遇 到 一 個 美 女 ， 大 膽 前 去 搭 訕 ， 被 拒 絕 最 多 是 一 個 白 眼 。 光 看 ， 讓 她 走 過 ， 永 遠 後悔 。 」

罷買 AV

響 應 愛 國 ， 罷 買 日 貨 ， 香 港 青 少 年 有 責 ， 最 好 還 是 由 罷 買 旺 角 的 日 本 四 級 色 情 AV 做 起 。

當 然 ， 旺 角 的 日 本 AV 都 是 盜 版 ， 但 罷 買 盜 版 日 本 AV ， 也 是 間 接 弘 揚 愛 國 精 神 ， 因 為 做 AV 盜 版 的 不 法 奸 商 ， 公 然 為 東 洋 文 化 張 目 ， 替 日 本 人 引 水 帶 錢 ， 可 謂 漢 奸 ， 應 予 經 濟 制 裁 。 雖 然 本 地 的 消 費 者 學 少 了 大 量 的 性 知 識 ， 還 有 從 此 暫 別 大 量 貌 美 純 情 的 日 本 AV 女 郎 。 天 宮 真 奈 美 、 小 澤 圓 、 川 島 和 津 實 ， 日 本 的 AV 女 主 角 一 個 個 比 章 子 怡 都 氣 質 高 貴 ， 是 許 多 香 港 青 少 年 綺 夢 澤 潤 的 對 象 ， 在 夢 中 看 見 她 們 ， 就 像 日 本 小 學 生 聽 見 國 歌 《 君 之 代 》 ， 在 操 場 上 扯 日 本 旗 ， 直 挺 挺 地 肅 立 敬 禮 。

夢 境 有 時 是 可 以 成 真 的 。 在 港 產 片 《 AV 》 ， 一 夥 王 八 蛋 大 學 生 ， 欺 騙 政 府 的 甚 麼 創 意 產 業 諮 詢 委 員 會 ， 向 政 府 申 請 了 一 筆 拍 電 影 資 金 ， 請 日 本 的 AV 偶 像 天 宮 真 奈 美 來 當 主 角 。 「 創 作 」 為 名 ， 其 實 想 排 隊 與 「 天 宮 」 在 片 廠 一 起 打 真 軍 ， 一 面 Roll 機 。

天 宮 真 奈 美 真 的 來 了 ， 有 如 天 仙 下 凡 ， 大 學 生 們 目 瞪 口 呆 ， 誰 先 上 ， 抽 籤 決 定 ， 結 果 讓 一 個 像 「 少 年 曾 志 偉 」 一 樣 的 肥 仔 奪 去 了 天 宮 真 奈 美 的 初 夜 。

片 中 有 一 幕 床 戲 ， 讓 天 宮 真 奈 美 趴 在 這 個 華 裔 肥 仔 的 身 上 ， 一 面 細 細 地 舔 一 胸 深 厚 的 肥 膏 ， 一 面 伸 舌 在 一 丸 黑 黑 的 肥 乳 頭 邊 玩 Rimming — — 如 此 猥 褻 下 賤 ， 是 對 日 本 人 的 最 大 侮 辱 ， 甚 麼 南 京 大 屠 殺 ， 一 切 國 仇 家 恨 ， 一 場 戲 中 戲 ， 把 人 家 天 宮 真 奈 美 鮮 花 豬 糞 地 這 般 一 糟 蹋 ， 通 通 報 光 。 導 演 彭 浩 翔 ， 應 得 「 最 愛 國 新 進 導 演 獎 」 。

問 導 演 ： 這 位 日 本 AV 女 優 做 如 此 厭 惡 性 的 工 作 ， 事 後 有 沒 有 大 哭 ？ 「 肥 彭 」 說 ： 人 家 日 本 人 真 正 專 業 ， 叫 她 低 頭 來 舔 啃 這 一 床 流 動 的 汗 脂 浮 膏 ， 她 笑 嘻 嘻 的 照 做 ， 半 句 怨 字 也 無 ， 直 到 等 導 演 喊 「 咳 」 ， 她 才 止 舌 收 唇 ， 還 舔 舔 嘴 角 ， 好 像 剛 享 受 完 一 桌 乳 豬 大 拼 盤 。

日 本 人 也 很 喜 歡 這 部 片 ， 高 價 賣 了 埠 ， 或 許 片 中 為 了 平 衡 ， 也 狠 狠 嘲 諷 了 「 保 釣 」 前 輩 。 三 十 多 年 前 的 大 學 生 ， 做 過 一 番 「 保 釣 」 轟 天 動 地 的 大 事 ， 片 中 的 大 學 生 ， 受 到 「 學 長 」 激 發 ， 也 決 定 做 一 件 大 事 ， 就 是 藉 政 府 資 助 的 「 創 作 」 ， 把 日 本 AV 天 后 騙 上 床 。

在 Cynical 之 外 ， 還 笑 中 有 淚 ， 《 AV 》 這 類 電 影 ， 是 香 港 人 街 頭 智 慧 之 作 ， 雖 然 主 題 愛 國 ， 但 讓 「 中 央 領 導 人 」 一 看 ， 臉 孔 一 定 硬 繃 繃 地 沉 默 不 語 ， 雖 然 片 子 的 盜 版 在 大 陸 的 大 學 生 中 ， 一 定 會 比 旺 角 的 AV 更 熱 賣 。

藝伎演得好

《 藝 伎 回 憶 錄 》 日 本 不 討 好 ， 說 章 子 怡 和 鞏 俐 演 日 本 藝 伎 都 不 像 。 導 演 眼 看 日 本 民 情 洶 湧 ， 也 有 點 怯 了 ， 改 口 說 找 中 國 女 演 員 來 演 日 本 藝 伎 ， 或 許 真 的 考 慮 不 周 。

章 子 怡 和 鞏 俐 倆 ， 確 實 花 了 很 多 心 思 ， 穿 和 服 顧 盼 弄 姿 ， 木 屐 移 步 生 蓮 ， 拈 一 拈 髮 髻 ， 整 一 整 水 袖 ， 都 極 力 模 仿 文 化 修 養 高 深 的 日 本 藝 伎 ， 一 股 表 演 工 作 者 的 熱 誠 ， 是 很 可 敬 的 。

然 而 畢 竟 龍 生 龍 ， 鳳 生 鳳 ， 在 文 化 大 革 命 前 後 的 中 國 成 長 的 一 個 女 演 員 ， 莫 說 日 本 藝 伎 ， 演 好 蔣 夫 人 宋 美 齡 ， 也 敢 說 全 國 絕 無 人 選 ， 不 是 臉 蛋 漂 亮 身 段 窈 窕 的 問 題 ， 而 是 社 會 氣 氛 的 那 缸 水 ， 出 不 了 這 般 人 兒 。

叫 鞏 俐 演 賀 子 貞 ， 讓 章 子 怡 演 年 輕 的 江 青 ， 以 三 十 年 代 為 背 景 ， 不 必 導 演 戲 ， 包 管 一 「 埋 位 」 就 像 兩 位 革 命 女 性 英 靈 上 身 ， 活 靈 活 現 ， 這 個 一 睜 眼 ， 怒 喝 一 聲 「 叛 徒 ， 拉 出 去 給 我 斃 了 」 ； 那 個 一 叉 腰 ， 下 令 ： 「 那 個 周 恩 來 不 是 好 東 西 ， 專 告 老 娘 的 刁 狀 」 ， 兩 大 美 人 一 登 場 ， 滿 場 的 中 國 觀 眾 ， 年 老 的 看 得 感 懷 身 世 而 哭 ， 年 輕 的 糞 青 ， 包 管 拍 爛 了 手 掌 。

這 就 叫 做 民 族 DNA 。 對 於 荷 李 活 導 演 亞 裔 演 員 不 分 日 中 ， 看 在 眼 ， 醬 油 跟 醋 都 是 一 般 黑 顏 色 ， 撿 一 瓶 鹹 的 就 當 做 酸 ， 胡 灑 亂 潑 的 ， 中 國 觀 眾 喝 章 子 怡 漢 奸 ， 不 必 答 理 ， 但 又 豈 能 怪 日 本 人 覺 得 這 是 很 大 的 民 族 羞 辱 。

《 藝 伎 回 憶 錄 》 在 藝 術 上 的 瑕 疵 正 在 於 此 。 中 國 觀 眾 都 會 大 讚 鞏 俐 演 得 好 ， 但 是 ， 有 幾 個 中 港 觀 眾 了 解 日 本 的 藝 伎 ？ 對 於 本 地 觀 眾 ， 鞏 俐 演 得 好 ， 只 是 中 國 人 認 知 範 圍 內 之 「 好 」 ； 鞏 俐 在 戲 中 ， 頭 三 分 一 ， 像 大 丸 百 貨 公 司 買 得 到 的 藝 伎 木 偶 ， 中 段 三 分 一 ， 開 始 爭 風 吃 醋 了 ， 對 新 進 章 子 怡 小 百 合 心 懷 妒 恨 ， 此 時 則 有 三 分 中 國 村 姑 、 七 分 街 坊 事 務 組 長 的 革 命 大 姐 的 本 色 顯 露 ， 到 最 後 的 三 分 一 戲 ， 跟 小 百 合 扭 打 掌 摑 ， 釵 橫 鬢 亂 ， 倒 又 活 像 香 港 夜 總 會 的 媽 媽 生 出 手 懲 治 組 不 肯 接 客 的 哈 爾 濱 小 姐 ， 這 三 截 演 技 ， 在 鞏 大 姐 身 上 ， 盡 皆 出 神 入 化 ， 所 以 在 我 們 炎 黃 子 孫 的 眼 ， 此 所 謂 演 得 好 。

反 倒 楊 紫 瓊 ， 同 樣 演 藝 伎 ， 雖 也 不 像 日 本 人 ， 惟 舉 手 投 足 ， 反 有 一 股 英 國 維 多 利 亞 的 貴 氣 ， 這 是 因 為 她 出 身 馬 來 西 亞 ， 她 爸 爸 從 來 不 曾 帶 她 「 回 歸 祖 國 」 ， 反 倒 把 她 送 去 倫 敦 的 皇 家 舞 蹈 學 院 讀 書 的 原 故 。

女 明 星 氣 質 和 身 段 ， 一 目 了 然 ， 一 部 《 藝 伎 》 看 得 人 真 樂 。

歡呼小金

北 朝 鮮 （ 注 意 ： 是 北 朝 鮮 ， 不 是 甚 麼 「 北 韓 」 ， 特 區 華 文 報 刊 應 與 「 內 地 」 統 一 稱 呼 ） 親 愛 的 領 袖 金 正 日 訪 問 中 國 ， 據 說 由 胡 錦 濤 等 全 程 陪 同 ， 南 下 廣 州 ， 參 觀 廣 州 大 學 等 現 代 化 先 進 建 設 ， 據 說 大 讚 「 真 漂 亮 」 。

在 中 國 的 領 土 上 ， 「 真 漂 亮 」 的 建 築 ， 在 香 港 多 呢 。 中 國 政 府 為 何 不 也 安 排 金 正 日 來 香 港 參 觀 一 下 赤 角 、 天 壇 大 佛 、 金 紫 荊 等 特 區 先 進 建 設 ， 由 曾 蔭 權 、 行 政 會 議 、 司 局 高 官 全 程 哈 腰 陪 同 ， 解 說 特 區 建 設 成 就 ， 協 助 北 朝 鮮 融 入 「 國 際 社 會 」 ？

交 流 是 雙 向 的 ， 香 港 人 不 要 以 為 向 小 金 炫 耀 一 通 美 式 高 樓 大 廈 就 充 滿 民 族 優 越 感 ， 邀 請 小 金 訪 港 ， 香 港 的 得 益 比 北 朝 鮮 多 。 首 先 ， 港 人 近 年 備 受 南 韓 影 音 流 行 文 化 毒 害 ， 甚 麼 李 英 愛 、 Rain 、 裴 甚 麼 俊 等 ， 一 齣 《 大 長 今 》 ， 更 將 香 港 的 「 司 法 獨 立 」 衝 垮 ， 在 李 英 愛 施 壓 之 下 ， 特 府 兩 膝 一 軟 ， 崇 韓 媚 外 ， 向 盧 武 鉉 下 跪 ， 不 惜 釋 放 暴 動 有 據 的 世 貿 韓 匪 ， 這 等 漢 奸 行 為 ， 出 於 「 只 知 有 首 爾 ， 不 識 有 平 壤 」 ， 「 心 中 只 有 李 英 愛 ， 眼 全 無 金 正 日 」 的 傲 慢 和 無 知 。

金 正 日 是 中 國 人 民 可 靠 的 好 朋 友 ， 「 抗 美 援 朝 」 是 中 國 現 代 史 可 歌 可 泣 的 一 章 。 邀 請 金 正 日 訪 港 ， 就 像 邀 請 「 航 天 」 英 雄 來 香 港 一 樣 ， 在 中 學 演 講 ， 在 社 區 與 市 民 親 切 交 談 ， 絕 對 是 「 加 強 愛 國 主 義 育 」 的 一 個 不 可 缺 少 的 部 份 ， 為 給 李 英 愛 愚 弄 得 迷 迷 糊 糊 的 香 港 人 ， 特 別 是 青 少 年 學 生 在 思 想 上 消 毒 。 在 近 距 離 了 解 金 主 席 之 後 ， 小 金 必 成 為 全 港 的 師 奶 和 油 尖 旺 青 少 年 崇 拜 風 魔 的 偶 像 ， 影 視 女 星 ， 爭 相 三 陪 ， 令 小 金 感 受 中 國 人 民 的 熱 情 。

小 金 也 是 一 位 反 美 英 雄 ， 跟 美 國 人 翻 桌 子 扯 破 臉 破 口 大 罵 ， 最 為 強 悍 ， 來 到 香 港 這 個 美 英 勢 力 搞 事 的 重 災 區 ， 對 於 甚 麼 泛 民 主 派 有 震 懾 作 用 。 然 而 「 泛 民 」 中 的 長 毛 ， 崇 拜 古 巴 哲 古 華 拉 ， 整 天 穿 古 巴 革 命 T 恤 ， 為 免 金 主 席 看 見 ， 不 明 真 相 ， 熱 情 地 撲 過 去 跟 這 種 人 擁 抱 ， 特 區 警 方 必 須 將 長 毛 隔 離 在 小 金 的 視 線 之 外 。 警 方 一 向 缺 乏 政 治 觸 覺 ， 本 欄 謹 此 善 意 提 醒 ， 勿 謂 言 之 不 預 。

本 地 愛 國 左 派 如 民 建 聯 和 工 聯 會 ， 這 幾 年 來 因 美 機 誤 炸 事 件 甚 麼 的 ， 偶 也 拉 橫 額 到 花 園 道 美 國 領 事 館 示 威 叫 喊 ， 但 可 惜 都 有 氣 無 力 ， 向 「 中 央 」 交 貨 做 騷 走 過 場 。 小 金 來 了 ， 正 好 帶 愛 國 同 胞 到 美 國 領 事 館 門 口 ， 加 強 聲 討 譴 責 美 帝 的 專 業 聲 像 和 力 度 ， 示 範 示 範 。 邀 請 金 正 日 主 席 訪 港 ， 「 中 央 」 不 開 口 ， 特 府 和 愛 國 陣 營 都 可 以 主 動 提 出 ， 還 巴 巴 的 呆 站 幹 甚 麼 ？

中國戀英市場潛力大

泰 晤 士 報 報 道 ， 中 國 成 都 一 名 官 員 ， 收 到 一 張 寄 自 英 國 城 市 多 切 斯 特 的 聖 誕 卡 ， 竟 然 被 圖 中 的 維 多 利 亞 建 築 深 為 吸 引 ， 遂 運 用 權 力 ， 撥 地 二 萬 五 千 平 方 米 ， 「 打 造 」 複 製 一 個 一 模 一 樣 的 維 多 利 亞 城 市 ， 並 命 名 為 「 英 國 小 鎮 」 。

這 位 成 都 的 共 黨 官 員 ， 迷 戀 英 國 到 了 如 此 癡 狂 地 步 ， 相 當 感 人 ， 比 起 迷 戀 蘇 聯 、 迷 戀 馬 克 思 列 寧 ， 顯 示 中 國 人 在 「 改 革 開 放 」 之 下 ， 終 於 出 現 了 可 喜 的 進 步 。

崇 洋 戀 英 ， 當 然 不 止 一 名 成 都 官 員 ， 而 是 舉 國 成 風 。 北 京 上 海 的 「 中 產 」 家 長 ， 爭 把 子 女 送 到 英 國 私 立 寄 宿 學 校 ， 搞 到 英 國 的 私 校 出 現 黃 禍 。 中 國 小 留 學 生 聚 眾 成 為 「 社 區 」 ， 不 但 辜 負 了 他 們 的 中 國 父 母 想 他 們 學 習 牛 津 口 音 英 語 、 英 國 貴 族 的 生 活 儀 態 的 期 望 ， 還 對 英 國 的 中 學 傳 統 文 化 生 態 ， 構 成 潛 在 的 威 脅 。

有 見 及 此 ， 英 國 的 一 些 貴 族 私 立 中 學 ， 如 倫 敦 南 郊 聞 名 的 德 勵 治 書 院 （ Dulwich College ） 索 性 在 中 國 江 浙 地 區 開 分 校 ， 不 必 把 你 子 女 送 來 英 國 ， 我 把 一 個 「 小 英 國 」 搬 來 滿 足 你 們 的 崇 英 情 結 。 英 國 的 諾 定 漢 大 學 ， 幾 年 前 聘 用 了 一 名 中 國 學 者 做 校 長 ， 正 當 華 文 傳 媒 輿 論 敲 鑼 打 鼓 歡 呼 「 中 國 學 術 人 才 榮 獲 英 國 建 制 承 認 」 之 際 ， 原 來 人 家 還 有 後 ， 宣 布 在 寧 波 開 設 「 諾 定 漢 大 學 中 國 分 校 」 ， 所 聘 用 的 華 人 「 校 長 」 ， 其 角 色 原 來 是 「 中 國 市 場 開 拓 總 監 」 居 多 。

不 但 特 首 保 留 爵 士 榮 銜 ， 香 港 的 中 國 富 豪 ， 在 英 國 購 入 古 堡 ， 以 身 任 「 偽 英 國 貴 族 」 為 榮 。 特 區 政 務 高 官 ， 在 殖 民 地 時 代 入 職 而 早 已 上 岸 者 ， 更 可 繼 續 享 受 子 女 赴 英 國 留 學 的 教 育 津 貼 ， 幸 有 《 基 本 法 》 第 一 百 條 「 薪 金 、 津 貼 、 福 利 待 遇 和 服 務 條 件 不 低 於 原 來 的 標 準 」 保 障 。 崇 洋 戀 英 ， 福 延 下 代 ， 受 到 「 國 家 」 的 「 依 法 」 保 護 。 在 一 九 九 七 年 之 後 入 職 者 ， 則 沒 有 那 麼 幸 運 ， 子 女 留 英 津 貼 ， 慘 遭 一 概 剝 奪 。

每 年 十 一 ， 看 見 一 干 黃 臉 孔 高 官 ， 雲 集 金 紫 荊 廣 場 ， 眼 濕 濕 看 五 星 紅 旗 、 喃 喃 自 語 唱 「 國 歌 」 的 電 視 演 出 畫 面 ， 就 令 人 覺 得 好 笑 ： 如 果 真 的 「 愛 國 」 ， 有 哪 一 個 高 官 公 開 宣 布 ， 放 棄 子 女 去 英 國 讀 書 的 殖 民 地 政 治 不 正 確 的 教 育 津 貼 呢 ？ 當 然 No way 。

因 為 中 國 人 的 性 格 太 狡 獪 ， 最 懂 得 舔 盡 兩 面 黃 。 隨 日 中 關 係 緊 張 ， 崇 東 洋 戀 日 的 風 氣 或 會 日 漸 衰 微 ， 戀 日 的 市 場 ， 將 會 轉 帳 到 戀 英 的 名 下 。 因 此 像 「 在 中 國 建 十 來 個 英 國 維 多 利 亞 小 鎮 」 的 地 產 項 目 壯 舉 ， 必 陸 續 有 來 。

對 於 英 國 人 ， 在 全 世 界 ， 從 印 度 到 尼 日 利 亞 ， 主 動 把 熱 臉 孔 貼 到 冷 屁 股 上 的 戀 英 人 口 實 在 太 多 ， 決 不 在 乎 多 中 國 那 一 億 幾 千 萬 「 中 產 階 級 」 ， 只 會 看 中 「 市 場 」 兩 字 。 諾 定 漢 大 學 和 德 勵 治 書 院 未 知 何 時 在 香 港 上 市 ？ 我 第 一 個 買 。

通識壞男人

中 國 今 年 輸 入 多 少 噸 石 油 、 太 陽 神 火 箭 登 陸 月 球 時 的 兩 位 太 空 人 叫 甚 麼 名 字 、 尼 克 遜 訪 問 北 京 在 哪 一 年 ， 一 個 男 人 即 使 知 道 一 切 所 謂 文 史 哲 的 通 識 ， 他 最 多 只 是 一 冊 人 肉 流 動 版 的 百 科 全 書 。

女 人 要 嫁 一 本 百 科 全 書 來 做 甚 麼 ？ 只 要 花 一 萬 元 買 一 部 電 腦 ， 一 上 網 Yahoo ， 他 腦 袋 的 一 切 資 料 在 螢 幕 上 都 有 。

一 個 魅 力 男 人 的 通 識 ， 應 該 懂 在 性 感 的 骨 節 眼 上 。 例 如 ， 他 經 常 去 外 國 公 幹 ， 三 年 來 乘 飛 機 的 時 間 比 一 位 屯 門 師 奶 一 生 搭 小 巴 還 要 多 ， 對 世 界 各 大 航 空 公 司 的 機 艙 服 務 ， 他 竟 然 全 都 瞭 如 指 掌 ， 尤 其 對 各 家 航 空 公 司 在 商 務 艙 侍 奉 的 餐 酒 ， 他 更 是 一 位 專 業 顧 問 。 他 會 在 帶 你 去 阿 根 廷 度 假 前 的 兩 星 期 ， 在 蘭 桂 坊 一 家 法 國 餐 廳 ， 溫 柔 地 握 你 的 小 手 ， 告 訴 你 ： 全 世 界 的 航 空 公 司 只 有 兩 大 類 ： 一 類 來 自 盛 產 葡 萄 的 國 家 ， 另 一 類 不 是 。

乘 飛 機 最 大 的 享 受 ， 他 說 ： 當 然 不 是 在 機 上 看 完 《 機 場 客 運 站 》 整 部 九 十 分 鐘 的 電 影 ， 而 是 好 好 地 Relax ， 在 商 務 客 位 脫 下 那 雙 瑞 士 巴 利 鞋 ， 懶 洋 洋 舒 展 一 下 身 子 ， 然 後 呷 一 小 瓶 紅 酒 。 他 說 ： 英 國 不 是 盛 產 葡 萄 酒 的 國 家 ， 在 英 航 喝 酒 ， 七 成 機 會 只 能 嚐 到 該 公 司 採 購 自 街 外 的 香 檳 ， 與 在 香 港 富 豪 酒 店 大 陸 企 業 上 市 招 股 的 雞 尾 酒 會 喝 到 的 那 種 沒 甚 麼 分 別 ， 因 此 自 十 年 前 開 始 ， 他 就 不 再 乘 搭 英 航 。

「 那 麼 法 航 呢 ， 那 自 然 是 紅 酒 的 天 堂 了 ？ 」 她 問 。 「 法 航 的 經 濟 艙 ， Serve 一 種 叫 Cave de Turckheim 的 白 酒 ， 雖 然 只 是 一 般 貨 色 ， 但 比 起 小 家 的 英 航 ， 已 經 很 大 手 筆 。 」 他 在 燭 光 微 微 一 笑 ， 眼 神 有 三 分 像 明 星 皮 雅 士 布 斯 南 的 狡 黠 和 誘 惑 ： 「 我 比 較 喜 歡 法 航 頭 等 艙 Serve 的 那 一 隻 Rayne Vigneau ， 而 英 航 嘛 ， 頭 等 艙 飲 品 的 鎮 山 之 寶 還 是 一 種 叫 Perrier Jouet 的 香 檳 ， 還 是 法 國 佬 勝 一 籌 。 」

「 那 麼 去 南 半 球 旅 行 呢 ？ 」 她 有 心 考 考 他 。 「 那 就 一 定 要 乘 Air New Zealand 了 。 紐 航 上 有 一 種 酒 ， 叫 Kiwi ， 與 紐 西 蘭 的 一 種 夜 間 出 沒 的 快 要 絕 種 的 鳥 類 同 名 ， 比 起 澳 航 平 平 無 奇 的 Cabernet ， 我 會 Recommend 紐 西 蘭 航 空 公 司 多 一 點 。 」 「 上 次 去 南 美 洲 ， 我 從 邁 亞 米 轉 乘 智 利 航 空 公 司 ， 喝 過 機 上 的 Sauvignon 。 我 們 去 布 宜 諾 斯 艾 利 斯 ， 不 如 乘 阿 根 廷 航 機 好 不 好 ？ 那 上 面 的 酒 我 沒 有 嚐 過 ， 味 道 一 定 很 新 奇 。 」 他 眨 眨 眼 睛 。

這 樣 的 男 人 ， 能 不 叫 人 傾 倒 ， 也 不 叫 人 同 時 暗 暗 提 防 ？ 既 然 精 通 全 世 界 航 空 公 司 的 酒 類 ， 那 麼 與 各 地 的 空 姐 ， 他 發 生 過 多 少 一 夜 情 ？ 但 這 樣 的 品 味 通 才 ， 是 藍 天 上 的 一 片 白 雲 。 那 一 夜 ， 面 對 他 計 算 得 宜 的 炫 耀 ， 你 拋 卻 了 一 切 理 性 的 裝 備 ， 你 只 期 待 與 他 攜 手 ， 跟 他 一 起 飛 、 飛 、 飛 ， 飛 去 一 個 醉 意 盎 然 的 夢 鄉 。

小瑕疵

街 頭 充 斥 自 由 行 的 大 陸 中 年 男 人 ， 除 了 瞇 縫 眼 睛 抽 煙 的 神 態 ， 從 他 們 的 衣 一 眼 就 辨 得 出 「 一 國 」 下 的 兩 制 口 味 之 分 。

例 如 穿 黑 西 褲 ， 配 一 件 深 咖 啡 色 白 間 條 的 T 恤 ， 十 個 有 九 位 提 一 隻 男 裝 手 袋 ， 皮 鞋 雖 是 名 牌 ， 但 多 半 配 一 雙 粗 糙 的 白 襪 子 — — 不 錯 ， 就 是 那 處 他 以 為 隱 藏 得 很 好 的 地 方 露 了 馬 腳 。

所 謂 金 玉 其 外 ， 男 人 到 了 那 樣 的 中 年 ， 為 了 顯 示 事 業 有 成 ， 喜 歡 用 名 牌 充 撐 外 表 — — 一 套 過 萬 元 的 阿 曼 尼 西 裝 ， 配 一 隻 江 斯 丹 頓 銀 鑽 錶 ， 但 往 往 一 些 配 套 的 細 節 露 出 了 老 粗 的 破 綻 ， 例 如 西 褲 腰 間 的 皮 帶 ， 是 十 五 元 一 條 的 廟 街 貨 。

自 由 行 的 獷 男 還 能 在 街 頭 及 時 地 暴 露 他 們 的 底 牌 ， 可 悲 的 是 香 港 很 多 女 人 ， 邂 逅 上 一 個 男 人 ， 往 往 要 在 最 後 關 頭 才 發 現 他 連 一 身 的 衣 裝 也 是 空 有 外 表 — — 當 你 接 受 了 他 所 有 的 諾 言 ， 隨 同 他 到 半 島 酒 店 的 Gaddi’s 進 過 兩 三 次 燭 光 晚 餐 ， 他 的 平 治 開 篷 跑 車 最 新 出 廠 ， 兜 搭 你 去 赤 角 和 大 嶼 山 ， 還 有 他 身 為 建 築 師 的 專 業 資 格 ， 他 家 住 渣 甸 山 的 二 千 呎 房 子 ， 一 切 都 經 核 實 ， 全 部 是 真 的 ， 他 沒 有 騙 你 。

但 是 在 最 後 關 頭 的 床 上 ， 當 他 解 下 了 鑽 石 手 錶 ， 把 一 身 過 萬 元 的 行 頭 西 裝 脫 下 放 在 北 歐 沙 發 上 ， 卻 忽 然 發 現 他 的 內 褲 是 國 產 貨 ， 而 且 似 乎 三 天 沒 有 換 過 ， 因 為 除 了 內 褲 作 令 人 沮 喪 的 皺 灰 之 狀 ， 當 中 要 命 的 部 位 ， 竟 然 有 一 小 塊 黃 漬 。

他 一 點 也 不 覺 得 那 塊 黃 漬 是 甚 麼 問 題 。 他 也 許 認 為 男 人 不 拘 小 節 ， 正 顯 出 他 的 豪 氣 ， 但 一 個 成 功 人 士 ， 除 了 面 子 ， 還 有 子 ， 正 如 一 家 餐 廳 ， 除 了 樓 面 牆 壁 天 花 板 的 裝 修 豪 華 ， 廁 所 也 要 整 齊 清 潔 ， 不 可 以 門 口 堆 一 盆 待 洗 的 髒 碗 ， 地 上 有 一 層 可 疑 的 污 水 。

當 你 在 床 上 發 現 他 的 內 褲 正 面 偏 下 的 部 位 有 一 片 黃 漬 ， 你 會 不 會 毅 然 在 這 個 關 頭 說 No ， 戴 回 你 的 胸 圍 ， 穿 好 衣 裙 ， 告 訴 他 對 於 這 段 關 係 ， 你 需 要 更 多 一 點 時 間 理 性 地 從 頭 考 慮 ？ 他 會 急 壞 了 地 追 問 ： 到 底 他 這 些 日 子 做 錯 過 甚 麼 ， 然 後 他 會 起 誓 ： 他 對 你 是 一 片 真 心 ， 他 忠 厚 老 實 ， 他 不 是 一 個 愛 情 騙 子 ， 他 真 的 想 與 你 組 織 一 個 家 庭 。

但 怎 可 以 告 訴 他 ， 就 是 那 一 點 點 黃 漬 令 人 倒 盡 了 胃 口 ？ 追 求 完 美 不 能 算 是 錯 ， 與 他 分 手 吧 ， 為 了 這 一 點 點 瑕 疵 與 一 個 男 人 分 手 ， 不 需 要 解 釋 ， 多 說 也 無 益 ， 他 永 遠 不 會 明 白 他 做 錯 了 甚 麼 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