伴舞的男人

2006年06月28日

用 一 億 二 千 萬 元 聘 請 拉 丁 舞 男 ， 伴 舞 、 同 遊 、 陪 談 心 ， 三 分 浪 漫 ， 六 分 奢 華 ， 一 分 是 夢 幻 。

然而 即 使 華 倫 天 奴 再 世 ， 值 不 值 此 一 天 價 呢 ？ 擁 有 這 等 身 家 的 香 港 女 人 ， 沒 理 由 不 懂得 玩 男 人 的 國 際 行 情 。 花 一 張 頭 等 機 票 ， 飛 去 倫 敦 ， 只 須 下 榻 在 希 斯 羅 機 場 的 威 斯汀 酒 店 ， 把 行 李 往 沙 發 一 擱 ， 飛 起 一 雙 高 跟 鞋 ， 把 自 己 往 雙 人 上 重 重 一 扔 ， 抓 起 案 頭 的 電 話 簿 黃 頁 ， 翻 一 翻 就 知 道 現 實 的 價 碼 。

倫敦 有 這 種 職 業 的 男 伴 遊 ， 專 門 陪 各 地 的 貴 婦 逛 公 司 ， 一 天 一 夜 也 不 過 四 五 百 英 鎊 。你 可 以 叫 他 先 脫 光 ， 讓 你 過 目 身 材 ， 他 今 天 穿 什 麼 由 你 來 決 定 ， 由 帶 他 去 武 士 橋 的百 貨 名 店 卡 勵 治 喝 咖 啡 開 始 ， 叫 他 選 一 家 俱 樂 部 帶 你 去 跳 舞 。

這 一 行 很 嚴 格， 必 須 遵 守 一 個 字 的 規 矩 ， 叫 做 Discreet 。 因 為 女 顧 客 無 論 來 自 俄 國 ， 是 石 油 大王 之 妻 ； 還 是 沙 地 阿 拉 伯 的 公 主 ， 一 旦 被 發 現 行 藏 隨 時 會 引 發 一 個 第 三 世 界 的 政 變， 因 此 一 切 要 由 女 方 消 費 者 主 導 ； 在 街 上 走 ， 不 要 拖 她 的 手 ， 未 經 許 可 不 要 參 與 她跟 其 他 女 朋 友 的 社 交 活 動 ， 不 要 傳 播 八 卦 是 非 ， 不 要 假 裝 你 是 她 的 親 密 朋 友 。 如 果與 她 雙 雙 在 倫 敦 街 頭 出 現 ， 遇 到 她 夫 家 的 親 戚 或 生 意 夥 伴 ， 不 要 慌 張 ， 由 她 先 說 話、 介 紹 ， 她 是 富 婆 ， 在 認 識 你 之 前 早 已 見 慣 風 浪 ， 這 些 小 小 的 意 外 她 自 會 打 點 。

但 是 在 咖 啡 廳 、 扒 房 、 酒 吧 ， 在 一 切 燈 光 暗 淡 的 飲 食 耳 語 場 合 ， 當 香 檳 酒 杯 和 刀 叉 閃 爍 曖 晦 的 銀 光 ， 不 論 她 在 你 的 耳 邊 如 何 為 接 下 來 的 餘 興 節 目 安 排 下 命 令 ， 最 終 叫 侍 應過 來 ， 付 鈔 的 一 定 是 你 。 因 為 你 的 身 份 敏 感 ， 結 帳 之 後 ， 叫 侍 應 給 你 收 據 ， 最 終 她會 打 開 皮 包 ， 一 切 如 銀 奉 還 。 拉 丁 音 樂 、 柚 木 地 板 、 蟹 爪 形 的 水 晶 大 吊 燈 、 藍 天 鵝 絨 的 窗 帘 、 繡 功 精 細 細 的 蓆 夢 思 單 ， 是 一 夜 連 綿 的 催 情 套 餐 。 一 支 拉 丁 舞 ， 只 不 過 是 餐 前 的 一 杯 最 淡 的 甜 酒 。

如此 叫 人 迷 醉 的 一 夕 美 食 ： 他 雙 肩 淡 褐 的 肌 膚 凹 陷 下 去 的 一 雙 肉 漩 渦 ， 他 耳 際 迷 濃 的古 龍 水 ， 加 一 枕 帶 法 國 口 音 的 英 語 情 話 ， 即 使 來 人 是 三 十 年 前 的 李 察 基 爾 ， 也 不 需一 億 二 千 萬 吧 ？ 就 像 打 造 一 座 添 馬 艦 總 部 ， 用 上 五 十 二 億 ， 這 等 天 價 ， 與 一 座 中 國沿 海 的 普 通 城 市 並 不 相 襯 。

何 況 他 還 人 ： Move up your ass, you lazy cow 。 他 收 了 你 的 錢 ， 如 此 出 口 傷 人 ， 是 很 缺乏 守 業 操 守 的 。 玩 男 人 ， 要 玩 得 有 點 派 頭 ， 那 位 舞 蹈 老 師 只 是 一 個 西 西 里 版 的 陳 小春 ， 花 這 等 冤 枉 錢 ， 人 暗 自 歎 一 聲 ： Yak 。

香港情史譜新篇

陶 傑 清 涼 茶

 

名 模 李 嘉 欣 與 許 家 公 子 「 撻 」 ， 生 日 又 收 到 富 豪 L 君 全 版 廣 告 道 賀 ， 有 男 知 己 如 此 ， 真 係 死 而 無 憾 咯 。 當 前 好 多 癡 男 怨 女 ， 撻 時 就 如 膠 如 癡 ， 反 面 時 就 講 粗 口 篤 手 指 ， 有 幾 何 好 似 一 個 情 聖 咁 ， 爭 過 咁 多 年 ， 他 只 係 記 住 佢 樣 樣 好 ， 一 都 唔 計 較 當 日 谷 氣 攻 心 陰 暗 面 ？

靚 仔 冇 本 心 ， 後 生 亦 唔 識 體 貼 ， 一 個 男 人 一 定 要 人 到 中 年 、 繁 花 滿 眼 、 千 帆 過 盡 ， 先 至 體 會 到 濃 情 舊 愛 ， 有 如 花 落 花 開 ， 最 難 得 就 係 億 萬 家 財 ， 回 憶 永 在 ！ 而 一 個 女 人 到 三 十 有 多 年 紀 ， 又 祈 求 乜 ？ 不 外 係 威 風 同 面 子 。 一 版 生 日 廣 告 ， 幾 十 萬 人 睇 到 珍 貴 過 送 十 條 鑽 戒 ， 其 中 創 意 ， 好 值 得 後 生 細 仔 學 習 ， 尤 其 係 億 萬 富 豪 下 一 代 。

女 招 數 多 ， 除 私 人 飛 機 、 豪 華 遊 艇 ， 仲 有 以 下 招 數 ：

一 . 斥 巨 資 買 下 國 泰 航 空 公 司 成 支 機 隊 ， 在 飛 機 身 上 噴 上 女 友 芳 容 ， 再 加 上 「 我 愛 你」 三 字 ， 同 時 用 英 、 中 、 日 、 阿 拉 伯 等 八 國 文 字 ， 搞 到 晴 空 萬 里 ， 飛 天 遁 地 ， 全 球億 萬 人 同 時 喪 感 動 。

二 . 向 美 國 國 防 部 同 太 空 總 署 洽 商 ， 二 ○ 二 ○ 年 美 國 派火 箭 登 陸 火 星 ， 架 火 箭 用 自 己 女 友 芳 名 ， 例 如 「 Michele 女 神 號 」 、 「 Yvonne 天使 號 」 、 「 艾 曼 妞 觀 音 號 」 等 等 ， 並 贊 助 太 空 人 ， 將 張 相 連 同 美 國 旗 ， 一 齊 插 火 星 土 地 ， 同 美 國 總 統 白 宮 早 餐 ， 人 人 都 知 餐 券 有 價 ， 約 莫 三 萬 銀 一 張 飛 ， 齊 齊 影張 相 ， 有 錢 就 乜 都 有 得 傾 ， 美 國 火 箭 都 要 耗 費 大 量 燃 油 ， 捐 錢 贊 助 香 油 ， 美 國 政 府點 會 托 手 ？

三 . 向 中 國 政 府 提 出 ， 免 費 贊 助 神 舟 七 八 九 十 號 火 箭 昇 空 計 劃 ， 斥 資 人 民 幣 一 千 億 ，交 換 條 件 係 將 「 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香 港 特 別 行 政 區 政 府 」 ， 好 似 香 港 大 學 醫 學 院 一 樣， 例 如 將 之 改 名 為 「 中 華 人 民 共 和 國 香 港 李 嘉 欣 政 府 」 ， 每 屆 特 首 就 職 ， 都 永 遠 要向 呢 位 艷 冠 香 江 女 神 宣 誓 ， 千 朝 萬 代 ， 直 到 永 遠 ， 令 到 紅 顏 知 己 ， 萬 世 流 芳 。

外 國 有 華 倫 天 奴 ， 香 港 都 有 位 華 倫 天 使 ， 成 為 婦 女 搥 胸 頓 足 悔 恨 失 諸 交 臂 偉 大 情 聖 ， 搞 到 香 港 時 近 七 月 ， 充 滿 一 片 溫 馨 。 係 咯 ， 咁 先 至 可 以 消 除 戾 氣 嘛 ， 咪 日 日 都 巴 士 阿 叔 ！

旺角小霍金

2006年06月20日

英 國 天 文 學 家 霍 金 先 訪 香 港 ， 後 進 大 陸 ， 變 成 「 中 華 第 一 金 」 。 據 警 方 掃 黃 組 的 前 線 朋 友 通 報 ， 這 兩 天 在 砵 蘭 街 活 捉 到 的 北 姑 ， 其 手 袋 發 現 的 ， 除 了 唇 膏 、 安 全 套 ， 不 再 是 甚 麼 余 秋 雨 的 名 著 《 文 化 苦 旅 》 了 ， 而 是 中 譯簡 體 版 的 《 時 間 簡 史 》 。 春 宵 一 「 霍 」 值 千 金 ， 霍 金 在 中 港 引 起 的 這 場 集 體 尖 叫 的閃 光 騷 亂 ， 史 稱 「 世 紀 霍 亂 」 。

在 亢 奮 之 中 ， 毫 不 例 外 ， 總 會 有 「 文 化 人 」 保 持 清 醒 的 獨 立 思 考 能 力 ， 跟 進 追 問 ： 人 家 前 宗 主 國 能 出 個 霍 金 ， 我 們 香 港 可 不 可 以 也 出 個 霍 金 ？

英 國 有 霍 金 ， 香 港 為 什 麼 沒 有 ， 這 就 小 孩 沒 娘 、 說 來 話 長 了 。

首先 ， 霍 金 是 一 位 癱 瘓 的 殘 疾 人 士 ， 香 港 殘 疾 人 士 就 業 有 保 障 ， 只 會 讓 他 開 電 梯 、 接電 話 。 霍 金 戴 了 一 副 高 科 技 的 眼 鏡 ， 要 靠 眼 皮 的 跳 動 來 傳 譯 語 言 。 這 一 副 職 業 特 工隊 式 的 家 當 ， 耗 資 一 千 五 百 萬 ， 由 英 國 政 府 和 劍 橋 大 學 全 力 資 助 。 香 港 的 殘 疾 人 士即 使 出 一 位 霍 金 ， 他 申 請 配 給 這 副 神 奇 傳 譯 器 ， 社 會 福 利 署 撥 款 ， 醫 管 局 批 核 ， 統 局 認 可 ， 要 填 幾 多 張 表 格 ， 等 幾 多 年 才 到 手 ？

打 造 出 來 一 個 小 霍 金 ， 先 要 講 一 點 點 「 硬 件 」 的 「 配 套 」： 小 孩 家 有 一 座 天 台 ， 從 小 他 爸 爸 買 給 他 一 副 單 管 望 遠 鏡 ， 讓 他 閒 來 無 事 ， 抬 頭 看看 太 空 ， 這 才 漸 漸 「 打 造 」 這 一 座 「 天 文 學 少 年 通 識 平 台 」 。

然 而 一 來 香 港 的 大 廈 都 四 五 十 層 ， 天 台 重 門 深 鎖 ， 偶 有 保 安 巡 邏 ； 二 來 即 使 有 一 個 天 才 橫 溢 的 「 旺 角 小 霍 金 」 ， 趁 家 人 眾 人 皆 醉 的 圍 看 電 視 劇 「 火 舞 黃 沙 」 大 結 局 的 當 兒 ， 提 一 副 自 製 的 天 文 望 遠 鏡 摸 上 天 台 ， 看 見 的 也 不 是 什 麼 獵 戶 座 、 天 狼 星 ， 而 是 一 片 珠三 角 一 體 化 污 染 的 灰 濛 。 香 港 出 不 了 霍 金 ， 只 有 霍 灰 、 霍 塵 、 霍 煙 霞 — 因 為 天 文 台把 大 氣 污 染 叫 做 煙 霞 。

地 方 小 ， 人 口 多 ， 旺 角 小 霍 金 即 使 有 劍 橋 大 霍 金 少 年 時 的 通 識 好 奇 心 ， 放 學 回 家 提 一 副 望 遠 鏡 ， 左 窺 窺 右 望 望 ， 在 砵 蘭 街 這 邊 的 客 廳 ， 看 得 到 新 填 地 街 那 邊 的 房 那 位 按 摩 出 火 全 套 三 百 的 哈 爾 濱 妹 事 後 洗 浴 清 潔 的 「 天 體 全 景 」 ， 充 滿 驚 喜 ， 他 不 但 發 現 了 百 慕 達 神 秘 三 角 ， 把 天 文 望 遠 鏡 的 度 數 校 準 一 點 ， 還 看 見 了 宇宙 黑 洞 。 香 港 怎 會 沒 有 小 霍 金 ？ 有 ， 雖 不 知 時 間 何 時 源 起 ， 但 在 翻 版 日 本 AV 光 碟的 高 科 技 材 輔 助 之 下 ， 對 於 每 一 個 BB 誕 生 的 起 點 ， 一 早 就 Locate 和 Identify 得 清 清 楚 楚， 香 港 的 小 霍 金 有 的 是 ， 不 要 妄 自 菲 薄 ， 盲 目 崇 洋 ， 問 題 只 如 何 協 助 他 們 「 轉 型 」， 開 一 個 改 高 會 ， 慢 慢 諮 詢 諮 詢 吧 。

茄汁

撰 文 ： 蔡 瀾

「 那 一 桌 的 客 人 要 茄 汁 ！ 」 意 大 利 侍 者 跑 來 向 經 理 投 訴 。 「 什 麼 ？ 一 定 是 美 國 人 ， 不 然 就 是 日 本 人 ！ 」 經 理 搖 頭 。

加 鹽 或 加 胡 椒 ， 已 是 不 敬 ， 遇 到 傲 慢 的 法 國 廚 子 ， 乾 脆 說 別 做 他 們 的 生 意 。 茄 汁 ， 變 成 了 低 級 、 沒 有 品 味 、 不 會 欣 賞 食 物 的 代 名 詞 。

KETCHUP 或 CATSUP 這 個 名 字 ， 說 起 來 ， 還 是 中 國 人 取 的 ， 它 由 馬 來 語 KECHAP 演 變 ， 但 是 我們 卻 知 道 馬 來 話 受 了 福 建 話 的 影 響 ， 是 由 「 茄 汁 」 叫 起 。

到 了 美 國 ， 茄 汁 可 是 日 常 生 活 少 不 了 的 東 西 ， 有 一 個 很 有 趣 味 的 統 計 ， 說 全 世 界 人 類 的 廚 房 中 ， 放 有 茄 汁 的 多 過 鹽 和 胡 椒 。

美 國 人 可 以 說 什 麼 食 物 都 想 加 茄 汁 ， 最 普 通 的 當 然 是 熱 狗 ， 沒 有 黃 色 芥 末 還 可 以 原 諒 ， 但 少 了 茄 汁 ， 簡 直 吃 不 下 去 嘛 。 在 麥 當 勞 快 餐 店 裡 ， 包 裝 成 一 小 袋 的 茄 汁 任 取 ， 客 人 第 一 件 事 就 是 淋 在 薯 條 上 ， 再 亂 擠 些 進 漢 堡 包 中 。 哈 ， 那 麼 難 吃 的 東 西 ， 是 可 以 理 解 的 。

吃 牛 扒 時 ， 也 要 淋 茄 汁 。 在 花 園 中 的 燒 烤 ， 更 無 茄 汁 不 歡 。 我 還 看 過 小 孩 子 喝 番 茄 湯 時 ， 還 加 茄 汁 呢 。

最 大 的 製 造 商 ， 就 是 HEINZ 了 ， 一 年 生 產 六 億 五 千 萬 瓶 ， 問 你 怕 未 ？

HENIZ 這 家 公 司 近 年 來 也 出 特 醇 LIGHT 的 ， 減 少 卡 路 里 三 份 之 一 ； 又 有 另 一 種 叫 ONE CARB ， 少 掉 七 十 五 巴 仙 的 甜 味 ， 適 合 糖 尿 病 者 食 用 ； 最 流 行 的 是 有 機 茄 汁 ORGANIC HEINZ ， 供 應 給 怕 農 藥 的 人 吃 。

茄 汁 的 古 方 ， 傳 說 是 HEINZ 的 始 創 人 HENRY JOHN HEINZ 在 一 八 七 六 年 發 明 ， 但 我 相 信 是 英 國 人 開 始 做 茄 汁 的 ， 因 為 他 們 的 食 物 實 在 太 難 吃 。

當今 一 提 HEINZ ， 就 是 等 於 KETCHAP 。 它 已 成 為 一 個 帝 國 ， 弄 到 要 在 南 美 洲 各 個 小 國種 植 番 茄 ， 才 夠 產 量 。 雖 然 DEL MONTE 和 BIRDS EYE 也 出 茄 汁 ， 始 終 敵 不 過 它 。

這 家 公 司 除 了 出 茄 汁 ， 也 做 嬰 兒 食 物 、 金 槍 魚 罐 頭 ， 賣 馬 鈴 薯 和 冷 凍 食 品 ， 更 賣 番 茄 的 種 子 ， 叫 為 HEINZ SEED ， 拍 胸 口 說 沒 有 經 過 基 因 改 造 。

茄汁 的 做 法 ， 基 本 上 是 用 大 量 番 茄 ， 加 醋 和 西 芹 等 蔬 菜 ， 香 料 則 用 了 眾 香 子 、 丁 香 和肉 桂 。 下 鑊 煮 成 濃 漿 ， 裝 入 玻 璃 瓶 中 。 也 不 一 定 完 全 用 番 茄 ， 有 一 條 古 方 ， 是 用 蘑菇 來 代 替 的 。

有 人 問 HENIZ 說 ： 「 你 們 的 茄 汁 有 沒 有 加 味 精 ？ 」 這 家 公 司 的 高 幹 回 答 ： 「 已 經 有 糖 在 裡 面 ， 可 以 不 用 加 味 精 了 。 」 另 一 個 常 問 的 問 題 是 ： 「 一 瓶 茄 汁 ， 打 開 之 後 ， 需 不 需 要 冷 藏 ？ 」 答 案 是 ： 「 茄 汁 裡 面 的 酸 性 極 重 ， 本 身 已 是 防 腐 劑 ， 不 必 放 進 冰 箱 ， 冷 凍 了 有 水 氣 ， 反 而 容 易 變 壞 。 」

最 關 心 的 還 是 猶 太 人 ， 他 們 要 吃 KOSHER 料 理 ， 質 問 有 沒 有 動 物 質 在 裡 面 。 HEINZ 絕 對 不 會 放 棄 猶 太 人 這 個 市 場 ， 當 然 不 肯 加 任 何 違 反 KOSHER 菜 的 原 則 。 說 到 HEINZ ， 人 們 不 會 忘 記 和 布 殊 競 逐 的 KERRY ， 娶 的 老 婆 TERESA ， 是 HEINZ 的 後 代 。 提起 政 治 ， 在 一 九 八 一 年 ， 列 根 的 財 政 高 官 要 減 預 算 ， 建 議 在 免 費 供 應 學 生 的 午 餐 中， 減 去 蔬 菜 ， 用 茄 汁 來 代 替 ， 後 來 這 個 提 案 被 所 有 的 人 取 笑 ， 不 了 了 之 。 不 但 美 國 人 愛 吃 茄 汁 ， 也 影 響 到 中 國 菜 中 ， 什 麼 炒 蝦 仁 、 咕 嚕 肉 ， 都 要 用 它 。 日 本 人 更 愛 跟 美 國 風 ， 凡 是 有 雞 蛋 的 菜 ， 都 加 茄 汁 ， 他 們 著 名 的 蛋 包 飯 ， 上 面 一 定 有 一 道 紅 紅 的 東 西 。

連 印 度 人 也 愛 上 了 ， 他 們 的 炒 麵 ， 要 把 咖 喱 醬 和 茄 汁 染 紅 。 當 沙 律 吃 的 青 瓜 片 上 ， 也 都 要 淋 茄 汁 才 過 癮 。

韓 國 菜 是 較 少 用 茄 汁 的 ， 他 們 不 像 日 本 人 那 麼 崇 洋 ， 也 從 來 不 覺 得 番 茄 是 什 麼 大 不 了 的 食 材 。

其 實 美 國 人 做 的 茄 汁 ， 一 味 是 甜 ， 沒 多 少 番 茄 味 ， 乾 脆 是 吃 糖 好 了 ， 又 不 是 甜 品 。

喜 歡 茄 汁 的 話 ， 可 以 自 己 做 ， 買 一 公 斤 的 番 茄 ， 加 四 份 之 一 公 斤 的 蘋 果 ， 四 份 之 一 的 洋 ， 四 份 之 一 的 醋 ， 四 份 之 一 的 糖 ， 添 些 鹽 、 胡 椒 、 辣 椒 和 丁 香 ， 水 蓋 住 食 材 ， 煮 兩 個 小 時 ， 等 湯 濃 得 變 成 醬 ， 即 成 。

現陳 產 品 ， 被 老 饕 們 公 認 為 最 好 的 是 英 國 DAYLESFORD 牌 子 的 番 茄 醬 ， 用 有 機 番 茄 製作 ， 有 興 趣 的 話 ， 可 以 上 他 們 的 網 址 http://www.daylesfordorganic.com 。 HENIZ 的 玻 璃 瓶 包 裝 ， 一 看 就 認 出 ， 瓶 口 很 闊 ， 但 因 濃 醬 吸 住 ， 有 時 不 容 易 倒 得 出 來 。

有個 笑 話 ， 說 一 個 年 輕 尼 姑 思 春 ， 男 朋 友 有 性 要 求 ， 她 不 肯 ， 就 叫 她 用 手 幫 他 解 決 。少 女 尼 姑 不 懂 得 怎 麼 做 才 好 ， 跑 去 問 老 尼 姑 。 老 尼 姑 拿 出 一 瓶 HENIZ 茄 汁 ， 叫 她 學習 。 第 二 天 ， 少 女 尼 姑 愁 眉 苦 臉 ， 說 把 事 情 搞 砸 了 ， 老 尼 姑 說 ： 「 我 不 是 叫 你 用 茄汁 瓶 學 習 嗎 ？ 」

少 女 尼 姑 說 ： 「 我 照 做 了 ， 但 是 搖 不 出 來 ， 我 只 有 把 瓶 倒 翻 了 ， 用 力 去 拍 呀 ！ 」

宜家傢俬

香 港 有 一 半 市 民 喜 歡 逛 街 、 逛 商 場 、 逛 名 店 。 哪 一 種 街 店 最 好 逛 ？ 不 是 超 級 市 場 ， 不 是 珠 寶 店 ， 不 是 Sogo ， 更 不 是 華 潤 百 佳 ， 而 是 ， 我 認 為 ， 北 歐 跨 國 企 業 宜 家 傢 俬 。

逛 宜 家 ， 誰 都 知 道 ， 有 一 種 甜 蜜 小 家 庭 的 和 諧 感 ， 你 大 學 畢 業 了 兩 年 ， 在 豐 或 任 職 電 腦 工 程 師 ， 跟 你 的 那 位 國 泰 空 姐 蜜 運 成 功 ， 由 父 母 資 助 一 百 萬 訂 金 買 了 一 所 房 子 ， 婚 期 訂 在 世 界 盃 結 束 之 後 的 七 月 中 ， 因 為 很 體 貼 地 ， 你 不 想 干 擾 同 事 、 同 學 、 親 戚 們 「 睇 世 界 盃 」 的 雅 興 ， 這 個 暑 假 ， 你 和 你 的 未 婚 妻 ， 快 樂 得 像 一 雙 剛 飛 出 籠 子 的 金 絲 雀 。

這 就 是 一 起 手 挽 手 「 逛 宜 家 」 的 時 候 。 在 宜 家 的 店 ， 每 一 對 男 女 顧 客 的 臉 上 都 閃 漾 安 詳 和 歡 欣 ， 有 點 像 三 十 年 前 的 三 浦 友 和 跟 單 眼 皮 的 山 口 百 惠 。 當 你 發 現 ， 四 周 的 雙 人 、 飯 桌 、 座 燈 ， 都 二 人 世 界 得 如 此 之 悅 目 而 和 諧 ， 令 你 產 生 一 點 點 幻 覺 ， 當 你 認 定 身 邊 的 女 伴 氣 質 像 王 菲 ， 而 即 使 閣 下 的 尊 容 有 七 分 像 巴 士 阿 叔 ， 你 都 總 覺 得 自 己 有 點 似 謝 霆 鋒 ， 即 使 還 不 像 李 亞 鵬 。

逛 宜 家 傢 俬 ， 既 然 是 一 次 上 天 堂 的 前 戲 預 習 ， 那 麼 為 何 一 定 要 等 到 新 婚 ， 或 「 細 屋 換 大 屋 」 時 之 事 業 更 上 層 樓 ， 為 甚 麼 不 在 失 業 、 失 戀 ， 在 巴 士 上 被 一 個 粗 暴 中 坑 污 辱 了 一 通 令 壽 堂 之 後 就 進 去 逛 一 回 呢 ？ 宜 家 傢 俬 是 一 片 樂 土 ， 最 適 宜 為 無 端 端 受 傷 的 弱 小 心 靈 來 療 傷 。

據 統 計 ， 逛 完 宜 家 傢 俬 的 顧 客 ， 百 分 九 十 八 都 不 會 空 手 而 回 ， 他 們 至 少 會 買 幾 隻 燈 泡 ， 因 為 燈 泡 最 便 宜 ， 逛 了 一 小 時 ， 看 了 那 麼 多 柔 和 的 色 彩 ， 聽 了 那 麼 多 放 鬆 心 情 的 音 樂 ， 吃 了 一 席 幸 福 的 自 助 餐 之 後 ， 好 意 思 一 點 也 不 付 帳 嗎 ？

在 歐 洲 ， 九 成 五 的 男 女 在 同 居 之 後 ， 在 一 個 月 內 ， 會 逛 一 次 宜 家 傢 俬 ， 但 只 有 百 分 之 三 買 得 成 心 頭 之 好 — — 畢 竟 是 同 居 ， 許 還 有 一 點 點 保 留 ， 都 想 到 有 一 天 如 果 搬 出 去 ， 傢 俬 是 你 的 還 是 我 的 — — 逛 ， 宜 家 ， 不 情 到 濃 時 ， 在 一 片 甜 蜜 蜜 之 中 ， 終 須 有 三 分 清 醒 ， 宜 家 傢 俬 是 每 一 對 愛 情 男 女 的 精 神 迪 士 尼 ， 是 一 座 海 市 蜃 樓 但 又 實 在 的 迷 宮 。

逛 街 有 那 麼 多 陷 阱 ， 其 中 一 些 ， 是 遠 在 北 歐 的 市 場 心 理 學 家 精 心 設 計 的 ， 一 家 跨 國 的 傢 俬 店 是 一 堆 美 麗 的 積 木 ， 走 進 去 ， 我 們 才 驚 覺 童 年 的 快 樂 離 我 們 是 如 此 之 近 ， 當 我 們 手 牽 手 ， 相 視 而 笑 ， 你 喜 歡 那 張 雙 人 ？ 我 也 是 ， 當 我 們 一 起 中 了 毒 ， 這 種 毒 素 ， 叫 做 幸 福 。

貝氏金字塔

因 為 《 達 文 西 密 碼 》 ， 再 紅 了 一 遍 羅 浮 宮 。

最 早 建 於 十 二 世 紀 ， 由 歷 代 法 國 君 主 修 建 ， 就 像 一 部 作 品 ， 精 刪 細 改 ， 直 到 路 易 十 四 的 太 陽 王 為 高 潮 。 一 七 九 三 年 革 命 恐 怖 時 代 ， 宮 殿 向 外 開 放 ， 自 此 定 為 博 物 館 ， 直 到 貝 聿 銘 把 自 己 的 名 字 鐫 刻 在 歐 洲 的 建 築 史 。

作 品 要 有 鑑 賞 家 ， 偉 大 的 建 築 也 須 要 君 主 的 欣 賞 ， 即 使 是 暴 君 。 歐 洲 的 建 築 是 巨 石 造 的 ， 即 使 暴 亂 革 命 ， 新 的 主 人 對 於 殿 堂 也 有 一 分 震 懾 感 。 因 此 貝 聿 銘 的 金 字 塔 開 始 時 是 一 種 褻 瀆 ， 但 是 法 國 總 統 米 特 蘭 很 有 遠 見 ， 他 知 道 偉 大 的 作 品 ， 得 以 世 代 流 傳 ， 一 定 要 有 爭 議 ： 《 紅 樓 夢 》 後 四 十 回 、 莎 士 比 亞 的 身 世 、 《 雪 山 飛 狐 》 結 局 時 懸 念 的 一 刀 ， 有 人 爭 議 ， 作 品 就 有 生 命 。

米 特 蘭 生 前 喜 歡 更 立 新 建 築 ， 視 之 為 個 人 留 在 歷 史 上 的 簽 名 。 羅 浮 宮 的 金 字 塔 ， 導 演 是 貝 聿 銘 ， 監 製 是 米 特 蘭 。 他 們 都 知 道 ， 一 項 備 受 爭 議 的 新 建 築 ， 必 須 命 題 新 、 立 意 新 、 面 貌 新 ， 不 是 花 耗 工 本 的 金 錢 銀 碼 、 創 造 多 少 個 建 築 就 業 機 會 、 對 環 境 生 態 的 障 礙 － － 這 些 低 層 次 的 爭 論 ， 留 給 亞 洲 前 殖 民 地 的 許 多 子 民 來 慢 慢 消 耗 他 們 的 口 水 好 了 － － 米 特 蘭 心 中 所 想 的 不 是 這 些 ， 他 想 創 新 ， 不 是 工 料 ， 而 是 意 念 ， 對 於 新 建 築 ， 法 國 人 關 心 的 是 What it is ， 而 不 是 How much it costs 。

其 他 的 東 亞 國 家 心 中 的 「 現 代 化 」 ， 是 把 一 座 上 海 如 何 「 克 隆 」 （ Clone ） 成 一 個 東 方 的 洛 杉 磯 ， 但 在 他 們 的 國 土 上 卻 永 不 會 聳 現 一 座 巴 黎 鐵 塔 。 因 為 巴 黎 鐵 塔 和 羅 浮 宮 的 金 字 塔 ， 不 是 「 克 隆 」 ， 而 是 誕 生 （ Birth ） ， 克 隆 和 誕 生 ， 一 個 來 自 有 冷 氣 的 實 驗 室 ， 一 個 來 自 精 血 交 融 的 胎 盤 ， 是 不 一 樣 的 。

身 為 一 位 歐 美 的 建 築 藝 術 家 ， 貝 聿 銘 宏 觀 地 深 明 此 理 。 此 外 ， 在 微 觀 的 心 理 學 上 ， 貝 聿 銘 也 揣 摸 到 米 特 蘭 憑 建 築 留 名 ， 想 做 拿 破 崙 。 拿 破 崙 當 年 率 領 四 千 名 學 者 和 藝 術 家 遠 征 埃 及 ， 打 到 了 金 字 塔 和 獅 身 人 面 像 之 前 ， 後 來 埃 及 送 給 法 國 一 根 石 柱 ， 法 國 人 對 埃 及 有 一 股 千 古 的 情 意 結 ， 他 把 一 座 透 明 的 埃 及 ， 樹 立 在 米 特 蘭 的 夢 ， 也 更 立 在 法 國 人 的 尊 嚴 之 中 。

大 師 在 巴 黎 的 作 品 ， 瀝 盡 心 血 ， 在 亞 洲 其 他 地 方 ， 總 令 人 覺 得 只 是 第 二 流 的 產 品 。 也 許 擁 抱 「 誕 生 」 的 城 市 ， 需 要 作 品 （ Work ） ， 特 別 是 精 品 （ Masterpiece ） ， 而 沉 迷 「 克 隆 」 的 國 家 ， 給 他 們 產 品 （ Product ） 就 夠 了 ， 還 不 忘 開 一 張 天 價 的 帳 單 ， 他 們 想 買 的 不 過 是 一 個 名 牌 。

黑洞日誌

2006年06月14日

霍 金 來 了 。 英 方 公 關 明 明 說 好 ： 大 師 才 剩 下 半 條 命 了 ， 歡迎 時 不 要 用 閃 光 燈 。 但 大 師 入 境 的 這 個 國 家 ， 有 不 同 的 國 情 ， 你 說 是 正 ， 他 覺 得 是邪 ， 你 說 Don’t ， 他 卻 咬 定 是 Do ， 但 是 有 十 三 億 人 口 市 場 ， 閃 光 燈 八 步 追 魂 ， 大師 死 而 無 怨 。

然 後 是 記 者 貼 身 追 蹤 ， 大 師 在 特 區 的 行 蹤 ， 請 閱 五 日 後 出 版 的八 卦 周 刊 — 下 午 六 時 ： 大 師 甫 到 ， 是 夜 外 出 品 嚐 粵 式 晚 膳 ： 計 有 紅 燒 翅 、 雙 頭 鮑 、清 蒸 蛙 蛙 魚 、 蟹 粉 小 籠 包 四 味 ， 共 值 八 千 四 百 元 。

第 二 天 上 午 ， 大 師 出 席 講座 ， 現 場 秩 序 混 亂 ， 雖 然 主 持 人 多 次 提 示 關 上 手 機 ， 但 鈴 聲 起 伏 ， 好 在 霍 金 聽 覺 極度 退 化 ， 未 受 干 擾 。 演 講 後 約 三 百 名 霍 金 迷 簇 擁 上 前 要 求 合 照 簽 名 ， 一 度 將 大 師 連輪 椅 帶 電 腦 當 場 推 跌 ， 大 師 一 度 昏 迷 ， 幸 好 在 場 醫 護 人 員 人 工 呼 吸 急 救 ， 霍 金 在 墜入 黑 洞 長 達 十 五 分 鐘 後 終 成 功 甦 醒 。

第 二 天 下 午 二 時 正 ： 特 首 曾 蔭 權 高 度 讚 揚 醫 護 人 員 救 治 霍金 效 率 高 。 下 午 三 時 正 ： 特 首 如 期 在 前 港 督 府 接 見 霍 金 ， 會 談 內 容 保 密 。 唯 當 夜 泛民 主 派 引 述 權 威 人 士 稱 ： 特 首 向 霍 金 垂 詢 ， 在 宇 宙 之 中 有 沒 有 一 處 地 方 ， 是 明 明 曾經 現 身 ， 公 眾 也 看 不 見 的 ？ 傳 霍 金 聽 到 之 後 ， 發 出 古 怪 的 笑 聲 。 當 夜 特 首 辦 發 表 強硬 聲 明 。 指 曾 蔭 權 向 霍 金 「 絕 對 冇 問 過 這 樣 的 問 題 」 ， 對 於 謠 言 深 表 遺 憾 。 泛 民 則主 動 供 出 消 息 來 源 ， 原 來 「 權 威 人 士 」 即 親 中 陣 營 的 一 名 元 老 級 人 物 。

當 夜十 一 時 半 ， 狗 仔 隊 發 現 霍 金 由 隨 行 人 員 帶 領 ， 鬼 鬼 祟 祟 ， 坐 上 大 學 專 車 ， 前 往 尖 東大 富 豪 夜 總 會 尋 歡 ， 其 女 兒 則 現 身 蘭 桂 坊 ， 與 Maggie Q 、 尹 子 維 等 飲 酒 猜 枚 。 至凌 晨 一 時 ， 霍 金 被 記 者 目 睹 ， 隨 同 兩 名 三 線 女 藝 人 一 齊 回 酒 店 ， 至 翌 晨 七 時 三 十 分， 兩 名 女 藝 人 被 目 睹 衣 衫 凌 亂 ， 步 出 大 堂 ， 截 的 士 離 去 。

第 三 天 下 午 ： 霍 金 再 次 在 大 學 會 見 大 學 生 和 市 民 。 有 人 大 聲 問 ： 「 宇 宙 間 究 竟 有 沒 有 黑 洞 ？ 」

霍金 面 露 厭 煩 之 色 ， 透 過 傳 譯 機 ， 以 微 弱 的 聲 音 答 ： 「 有 ， 在 中 國 ， 而 且 第 一 個 掉 進這 個 黑 洞 的 人 ， 叫 做 程 翔 。 」 侍 奉 在 旁 的 校 長 面 色 大 變 ， 俯 身 在 耳 邊 說 了 兩 句 ， 霍金 即 表 示 將 該 句 話 語 收 回 。

次 日 ， 大 師 離 境 北 上 ， 其 餘 活 動 仍 未 受 影 響 。

小小寰球的文明大圓通

2006年06月11日

世 界 盃 開 鑼 ， 一 場 人 類 的 集 體 狂 歡 會 開 始 了 。 因 為 電 視 網 絡 ， 一 個 月 之 間 ， 一 個 地 球 縮 小 成 一 個 足 球 ， 六 十 億 人 都 隨 一 隻 小 球 旋 轉 。

四年 一 度 ， 都 有 人 「 考 證 」 足 球 最 早 又 是 源 自 中 國 。 連 國 際 足 協 的 網 頁 也 不 忘 加 一 筆： 早 在 公 元 前 三 百 年 的 戰 國 時 代 ， 足 球 稱 為 「 蹴 鞠 」 ， 「 蹴 」 就 是 腳 踢 之 意 ， 水 滸傳 的 一 方 之 霸 高 俅 也 是 足 球 迷 。

然而 用 腳 踢 球 ， 不 等 於 「 發 明 足 球 」 。 現 代 意 義 的 足 球 不 止 是 一 場 腳 踢 皮 球 的 活 動 ，而 是 附 加 了 大 量 「 文 化 增 值 」 ： 足 球 的 規 律 ， 從 球 場 的 劃 分 到 精 密 的 罰 則 ， 無 不 體現 「 法 治 」 二 字 。 球 證 不 是 皇 帝 ， 沒 有 人 可 以 凌 駕 規 則 ， 球 證 是 體 育 法 律 的 執 行 者。 還 有 教 練 、 球 衣 、 球 星 。 足 球 成 為 資 本 主 義 市 場 全 球 化 的 體 育 消 費 ， 與 三 千 年 前的 「 蹴 鞠 」 沒 有 甚 麼 關 係 ， 聲 稱 「 足 球 是 中 國 人 的 發 明 」 ， 是 精 神 勝 利 的 自 我 慰 藉。 沒 有 法 治 ， 就 與 現 代 的 足 球 絕 緣 — — 足 球 講 究 團 隊 的 合 作 ， 也 容 許 英 雄 的 個 性 發揮 ； 足 球 是 公 正 的 競 技 ， 也 隱 含 部 落 的 戰 爭 意 識 ； 足 球 既 是 全 球 一 體 化 、 天 下 大 同的 宏 觀 節 目 ， 卻 又 擁 有 民 族 主 義 狹 小 的 心 理 國 界 。 足 球 是 一 種 哲 學 ： 矛 盾 中 有 統 一， 野 性 與 理 性 共 融 ， 只 因 厚 厚 地 多 了 一 層 現 代 西 方 法 治 文 化 的 增 值 。

中 國 政治 文 化 無 法 孕 育 足 球 這 樣 一 個 神 奇 而 偉 大 的 遊 戲 。 渙 散 的 惰 性 ， 內 鬥 的 基 因 ， 「 寧我 負 天 下 人 、 莫 教 天 下 人 負 我 」 的 絕 對 私 利 思 想 ； 「 人 怕 出 名 豬 怕 肥 」 、 「 槍 打 出頭 鳥 」 的 集 體 平 庸 主 義 意 識 ， 中 國 的 基 本 價 值 觀 與 現 代 足 球 的 情 操 精 神 完 全 相 反 ，其 無 法 融 入 國 際 主 流 ， 原 因 與 打 不 進 世 界 盃 的 核 心 比 賽 相 同 。

世 界 盃 與 中 國無 緣 ， 因 為 英 式 足 球 的 法 治 意 識 ， 是 為 「 現 代 性 」 （ Modernity ） ， 中 國 的 經 濟 改革 ， 只 流 於 追 求 「 現 代 化 」 （ Modernization ） 。 前 者 是 精 神 ， 後 者 是 物 質 ， 套 一個 中 國 流 行 的 濫 詞 ： 前 者 是 「 軟 件 」 ， 後 者 是 「 硬 件 」 。 高 薪 禮 聘 南 斯 拉 夫 的 名 家來 當 教 練 ， 與 斥 巨 資 購 買 德 國 的 懸 浮 火 車 、 建 造 三 峽 大 壩 一 樣 ， 只 是 外 觀 的 改 造 ，並 無 內 涵 之 革 新 。

從 戰 國 時 代 的 「 蹴 鞠 」 ， 到 今 日 德 國 足 球 場 上 的 世 界 盃， 足 球 的 現 代 化 ， 顯 現 了 「 文 化 增 值 」 才 是 普 世 的 智 慧 所 在 。 用 一 個 比 較 頑 皮 的 譬喻 ： 就 像 男 女 歡 好 ， 即 使 中 國 早 在 黃 帝 內 經 和 素 女 經 一 類 的 性 文 化 典 籍 之 中 ， 已 經「 發 明 」 了 「 男 上 女 下 」 的 傳 統 體 姿 。 然 而 ， 今 日 卻 泛 稱 為 「 傳 教 士 式 」 （ Missionary Position ） ， 其 「 品 牌 」 不 幸 為 西 方 殖 民 主 義 者 僣 奪 。 感 性 的 現 代 人卻 又 一 早 為 此 一 性 愛 的 基 本 法 「 文 化 增 值 」 ： 燭 光 晚 餐 和 香 水 的 誘 惑 ， 綿 綿 的 情 話和 催 情 的 輕 音 樂 ， 柔 軟 的 席 夢 思 和 半 瓶 紅 酒 佳 釀 ， 即 使 阿 當 夏 娃 最 早 發 明 了 繁 殖 的「 性 交 」 ， 法 蘭 西 民 族 卻 把 這 門 原 始 的 生 理 活 動 增 值 為 「 做 愛 」 ， 由 性 交 到 做 愛 ，其 中 附 有 意 大 利 菜 、 紅 酒 等 消 費 商 機 ， 今 天 沒 有 人 有 興 趣 考 究 阿 當 夏 娃 當 年 是 如 何最 先 搞 起 來 的 ， 只 知 道 阿 倫 狄 龍 和 嘉 芙 蓮 丹 露 是 性 感 浪 漫 的 情 慾 偶 像 。

 

因 為人 不 是 牲 畜 ， 不 止 追 求 溫 飽 ， 還 需 要 想 像 和 創 造 。 想 像 和 創 造 是 人 類 其 異 於 牲 畜 的生 命 意 義 的 增 值 ， 此 一 增 值 的 巨 大 差 額 ， 就 叫 做 文 明 。 把 人 頭 當 球 踢 不 是 文 明 ， 在球 場 公 平 競 技 才 是 ， 在 二 十 一 世 紀 ， 誰 在 文 化 增 值 的 潮 流 佔 先 ， 方 可 立 足 於 強 國 之林 ， 其 他 物 質 產 品 的 提 升 和 改 變 ， 通 通 都 不 算 。

沒 有 一 個 自 由 的 環 境 ， 即 無文 化 之 增 值 ； 沒 有 一 個 理 性 的 社 會 ， 即 無 世 界 盃 足 球 的 同 樂 和 共 識 。 皮 球 是 圓 的 ，道 理 十 分 簡 單 ； 但 圓 通 的 境 界 ， 卻 哲 理 深 奧 。 在 世 界 盃 轉 播 的 電 視 機 旁 跟 隨 吶 喊 ， 並 不 表 示 已 經 真 正 參 與 了 世 界 ， 雖 然 在 豪 飲 和 豪 賭 的 盛 世 幻 覺 之 中 ， 有 一 樣 的 亢 奮 和 狂 歡 。

下雨天

下 雨 天 ， 出 門 記 得 帶 把 雨 傘 。

人 間 之 中 ， 最 溫 柔 的 叮 囑 ， 應 該 是 這 一 句 話 。 是 那 麼 平 淡 而 普 通 ， 母 親 吩 咐 兒 子 ， 妻 子 提 醒 丈 夫 ， 還 有 ， 在 一 個 雨 天 赴 朋 友 的 約 會 ， 朋 友 在 電 話 另 一 端 的 一 句 不 經 意 的 補 白 。 人 有 悲 歡 離 合 ， 在 晴 雨 的 幻 變 之 間 ， 唯 有 這 句 話 在 樸 拙 之 中 最 見 真 情 。

打 雨 傘 的 人 越 來 越 多 ， 穿 雨 衣 的 人 越 來 越 少 了 ， 打 一 把 雨 傘 ， 像 撐 起 一 籠 掛 珠 簾 的 心 事 ， 而 穿 雨 衣 ， 似 有 一 份 太 過 斂 藏 的 孤 僻 ， 雨 傘 是 女 性 的 ， 雨 衣 比 較 男 人 ； 雨 傘 是 一 齣 小 小 的 文 藝 愛 情 電 影 ， 雨 衣 是 一 齣 恐 怖 驚 慄 片 。 看 見 一 個 打 雨 傘 的 人 ， 會 令 人 遐 想 ， 而 在 陰 暗 的 街 燈 下 ， 看 見 一 個 穿 雨 衣 的 怪 客 ， 卻 叫 人 吃 一 驚 ， 除 了 不 確 定 這 個 陰 森 的 身 影 是 人 是 鬼 ， 還 令 人 猜 想 他 會 不 會 猛 地 把 雨 衣 打 開 來 ， 那 面 有 什 麼 ， 還 是 什 麼 也 沒 有 。

雨 傘 是 一 譜 小 小 的 旋 律 ， 把 雨 傘 旋 轉 ， 傘 緣 的 雨 點 就 化 為 一 圈 晶 瑩 的 飛 簷 ， 有 點 像 兒 童 時 候 在 遊 樂 場 的 彩 木 馬 ， 在 無 聊 之 中 ， 卻 感 受 到 人 海 的 一 環 漩 渦 。 在 雨 中 等 待 一 個 人 ， 比 在 晴 朗 天 更 加 落 寞 ， 只 因 為 打 一 把 傷 心 的 雨 傘 ， 漫 天 煙 雨 ， 倍 是 愁 煞 人 ， 他 什 麼 時 候 來 ？ 陪 伴 你 的 是 一 把 雨 傘 ， 迴 盪 一 縷 空 洞 的 聲 音 ： 不 要 那 麼 瓜 了 ， 今 夜 他 不 會 來 。

沒 有 人 是 一 座 孤 島 ， 但 在 下 雨 天 ， 打 一 把 傘 ， 卻 可 以 擁 有 一 座 小 亭 ， 亭 外 的 世 界 是 六 角 形 的 另 一 種 風 景 ： 記 不 記 得 電 影 《 孽 緣 》 ， 米 高 德 格 拉 斯 用 一 把 傘 結 識 了 一 個 魔 幻 的 婚 外 情 人 。 濛 濛 風 雨 ， 獨 自 站 在 一 座 黑 色 的 安 全 島 ， 雨 中 奔 走 的 人 群 ， 有 的 趕 回 家 ， 有 的 趕 上 班 ， 在 孤 獨 中 別 有 兩 分 張 望 。 風 雨 同 路 ？ 沒 有 這 回 事 ， 打 傘 的 人 都 是 合 該 孤 獨 的 ， 不 信 ？ 兩 個 人 打 傘 同 行 吧 ， 你 的 傘 邊 碰 我 的 傘 緣 ， 雨 點 無 端 在 傘 縫 之 間 濺 在 肩 上 。 在 一 條 街 上 ， 打 傘 的 時 候 最 好 保 持 一 點 點 距 離 ， 因 為 傘 是 寂 寞 的 恩 物 。

對 於 一 把 雨 傘 ， 人 最 忘 恩 負 義 。 傘 是 最 容 易 遺 忘 的 失 物 ， 雨 後 初 晴 ， 走 出 一 家 餐 廳 ， 我 們 最 容 易 忘 記 的 是 這 位 當 初 拱 送 進 門 的 這 位 舊 朋 友 。 丟 了 一 把 傘 ， 可 以 再 買 一 把 ， 一 生 中 遺 棄 過 幾 多 把 呢 ？ 在 火 車 上 ， 在 巴 士 ， 一 回 頭 就 那 麼 失 諸 交 臂 了 ， 在 情 路 上 ， 你 只 是 一 把 雨 傘 ， 還 是 那 個 打 雨 傘 的 人 ？

人 和 雨 傘 之 間 ， 永 遠 是 一 場 小 小 的 悲 劇 。 因 雨 天 而 結 合 ， 因 雨 過 青 天 而 分 手 。 我 曾 經 夢 見 過 許 多 場 春 雨 ， 偶 而 也 夢 見 過 被 我 遺 忘 了 的 雨 傘 ， 這 些 小 小 的 遺 憾 ， 道 是 無 情 卻 有 情 ， 總 人 長 相 憶 。 又 是 下 雨 天 了 ， 出 門 帶 一 把 傘 吧 ， 這 一 把 ， 可 不 要 一 放 手 就 失 落 了 ， 把 傘 帶 回 來 。

笑傲新世代的蒙娜麗莎

全 球 爭 看 《 達 文 西 密 碼 》 ， 小 說 加 電 影 ， 把 所 謂 「 西 方 文 化 霸 權 」 推 向 新 高 潮 。

小說 和 電 影 ， 雖 然 是 文 藝 ， 但 在 一 個 電 子 資 訊 世 界 ， 卻 首 先 必 須 是 商 品 。 什 麼 叫 做 「好 作 品 」 ？ 受 盡 市 場 歡 迎 的 ， 就 是 好 作 品 。 莎 士 比 亞 的 戲 劇 ， 四 百 年 前 全 是 為 賺 錢而 寫 的 商 品 — — 《 威 尼 斯 商 人 》 、 《 羅 密 歐 與 茱 麗 葉 》 ， 在 倫 敦 的 環 球 劇 場 上 演 ，上 自 伊 利 沙 伯 女 王 ， 下 至 販 夫 屠 戶 ， 人 人 迷 ， 個 個 叫 好 ， 莎 士 比 亞 因 此 而 成 為 一 名 小 富 翁 。 中 國 人 說 「 詩 窮 而 後 工 」 ， 認 定文 人 創 作 者 ， 必 須 整 天 哭 哭 啼 啼 的 喊 窮 ， 叫 做 富 有 「 憂 患 意 識 」 ， 這 是 屁 話 。 西 方的 文 藝 作 品 經 典 證 明 ： 沒 有 憂 患 ， 也 會 有 絕 世 巨 作 ， 小 說 家 賺 大 錢 ， 無 論 是 丹 布 朗或 《 哈 利 波 特 》 的 女 作 者 羅 琳 ， 都 是 人 類 世 界 的 千 古 佳 話 。

《 達 文 西 密 碼 》 為 什 麼 暢 銷 ？ 以 所 謂 文 學 角 度 判 斷 ， 我沒 有 興 趣 ， 以 之 為 商 品 促 銷 的 成 功 個 案 來 研 究 ， 反 而 大 有 心 得 。 小 說 的 內 容 極 之 深奧 ， 什 麼 聖 殿 騎 士 團 、 主 業 會 、 郇 山 隱 修 會 ， 都 是 艱 深 的 歷 史 或 神 學 典 故 。 不 要 以為 英 語 世 界 的 讀 者 個 個 都 是 一 部 人 肉 的 文 化 辭 典 ， 鬼 佬 鬼 婆 之 中 ， 愚 昧 無 知 的 大 眾有 的 是 ， 如 此 艱 深 的 典 故 ， 足 以 寫 篇 博 士 論 文 有 餘 ， 必 令 西 方 的 所 謂 中 產 階 級 望 而卻 步 。

然 而 作 者 很 聰 明 ， 他 懂 得 包 裝 的 藝 術 。 《 達 文 西 密 碼 》 電 影 版 的 海 報， 用 了 蒙 娜 麗 莎 的 畫 像 來 宣 傳 。 天 主 教 的 歷 史 雖 然 專 家 才 明 白 ， 但 蒙 娜 麗 莎 的 一 張臉 孔 卻 家 喻 戶 曉 ， 這 樣 一 來 ， 艱 深 僻 奇 的 宗 教 文 章 ， 馬 上 淺 白 而 通 俗 了 ， 正 符 合 《壹 週 刊 》 「 不 扮 高 深 ， 只 求 傳 真 」 的 開 刊 明 訓 。

小 說 的 文 字 不 雕 琢 ， 相 當 平實 ， 絕 少 艱 僻 的 詞 彙 ， 這 是 英 語 讀 物 可 以 維 持 霸 權 的 第 一 原 因 。 中 國 人 口 有 十 三 億， 海 外 華 人 也 有 三 千 萬 ， 十 多 年 前 ， 香 港 一 個 不 知 天 高 地 厚 的 新 進 富 商 相 信 這 樣 一個 理 論 ： 英 語 人 口 只 有 四 、 五 億 ， 也 養 得 起 一 個 全 球 化 的 CNN ， 華 人 人 口 有 十 三 億， 為 什 麼 不 可 以 建 立 一 個 華 語 的 CNN ？ 妙 想 天 開 ， 坐 言 起 行 ， 把 幾 億 擗 進 一 個 無 底深 洞 ， 結 果 敗 陣 而 歸 。

當 年 我 跟 他 有 一 次 簡 短 的 對 話 ， 我 說 ： 英 語 國 家 做 得到 的 ， 華 人 做 不 到 ； 因 為 在 英 語 世 界 ， 無 論 英 國 、 愛 爾 蘭 、 澳 洲 、 紐 西 蘭 ， 連 同 印度 ， 幾 乎 全 部 是 民 主 自 由 的 文 明 國 家 ， 沒 有 不 同 的 政 治 制 度 ， 不 設 思 想 審 查 ， 英 語的 標 準 劃 一 ， 威 爾 斯 人 寫 的 英 文 ， 拿 到 夏 威 夷 去 ， 一 樣 人 人 能 懂 而 消 化 。

但 是 華 人 的 所 謂 市 場 呢 ？ 中 國 用 簡 體 字 ， 台 灣 和 香 港 不 通 。 中 國 大 陸 使 用 的 一 套 八 股 濫 調 ， 像 「 打 造 」 什 麼 「 平 台 」 ， 「 標 誌 」 一 座 什 麼 「 里 程 碑 」 之 類 ， 台 灣 抗 拒 。 然 後 是 政 治 ： 一 個 獨 裁 政 權 倒 台 的 電 視 新 聞， 香 港 的 六 四 燭 光 晚 會 的 畫 面 ， 香 港 可 以 播 ， 台 灣 可 以 播 ， 中 國 卻 不 可 以 播 ； 相 反， 中 國 吹 噓 的 許 多 工 農 業 建 設 「 成 就 」 的 許 多 政 治 宣 傳 ， 港 台 星 馬 的 觀 眾 也 都 付 諸一 笑 。 英 語 世 界 的 語 文 、 政 制 、 文 化 、 宗 教 路 路 暢 通 ， 市 場 擁 有 價 值 觀 的 最 大 公 約數 ， 加 上 人 家 法 制 健 全 ， 版 權 有 保 障 ， 英 語 國 家 沒 有 一 地 的 男 盜 女 娼 ， 一 部 《 達 文西 密 碼 》 熱 賣 ， 與 CNN 稱 霸 全 球 ， 原 因 相 同 。

華 人 世 界 不 但 不 可 能 有 CNN ， 連 一 本 《 時 代 》 週 刊 也 沒有 。 用 什 麼 樣 的 新 聞 做 封 面 ？ 各 地 的 口 味 不 同 ， 照 顧 得 台 灣 ， 又 顧 不 上 星 馬 ， 歐 美華 人 關 心 的 議 題 ， 泰 國 的 華 僑 或 台 灣 的 閩 南 人 又 沒 有 興 趣 。 英 文 有 兩 份 暢 銷 全 球 的新 聞 週 刊 ， 華 文 一 本 也 沒 有 ， 因 為 英 語 世 界 有 自 由 。

台 灣 作 家 張 大 春 的 小 說 ， 在 大 中 原 主 義 的 中 國 沒 有 人 看 。 中 國 的 蘇 童 和 王 安 憶 ， 在 迷 戀 日 韓 電 視 劇 的 香 港 也 沒 有 市 場 。 一 邊 是 太 雕 琢 ， 另 一 方 太 唆 。 中 國 人 最 喜 歡 把 「 統 一 」 兩 個 字 掛 在 口 邊 ， 自 己 卻 是 最 四 分 五 裂 的 幾 個 部 落 。相 反 ， 英 語 世 界 崇 尚 個 人 主 義 ， 不 愛 講 什 麼 「 國 家 」 、 「 民 族 」 、 「 集 體 」 ， 但 人家 的 閱 讀 和 影 音 市 場 都 有 強 大 的 凝 聚 力 ， 十 多 年 前 ， 我 向 那 位 傳 媒 新 進 富 翁 說 ： 華人 世 界 想 建 立 CNN ， 四 個 字 ： 癡 人 說 夢 。 他 聽 了 ， 脹 紅 了 臉 ， 他 硬 要 證 明 我 那 麼 「不 愛 國 」 是 錯 的 。 結 果 他 為 對 中 華 民 族 的 嚴 重 高 估 ， 付 出 了 慘 酷 的 代 價 。 畢 竟 ， 在華 人 市 場 營 造 一 項 跨 國 界 的 文 化 商 品 ， 絕 對 不 是 「 非 洲 人 口 有 十 億 ， 如 果 人 人 都 能買 一 雙 鞋 」 、 「 中 國 人 口 有 十 三 億 ， 如 果 人 人 一 天 喝 一 罐 可 口 可 樂 」 的 天 真 邏 輯 。

只 有 金 庸 是 華 文 世 界 的 丹 布 朗 ， 但 在 中 國 ， 版 稅 永 遠 收 不 全 ， 「 中 國 市 場 」 缺乏 的 是 對 才 華 知 識 的 起 碼 尊 重 。 即 使 武 俠 小 說 ， 在 中 國 改 編 成 電 影 電 視 劇 ， 不 是 被三 流 編 導 胡 亂 刪 改 ， 就 是 被 官 員 指 這 一 段 香 香 公 主 出 浴 「 損 害 少 數 民 族 政 策 」 、 那一 段 歐 陽 鋒 修 煉 蛤 蟆 功 「 渲 染 迷 信 ， 違 反 自 然 科 學 」 之 類 ， 沒 有 規 章 準 則 ， 視 乎 審批 人 員 的 心 情 及 其 所 屬 單 位 的 辦 公 室 人 事 鬥 爭 。 華 人 社 會 是 一 個 醬 缸 ， 醬 缸 是 培 植不 出 花 草 來 的 。

《 哈 利 波 特 》 會 因 「 宣 揚 巫 術 」 而 被 美 國 政 府 宣 禁 嗎 ？ 還 是《 達 文 西 密 碼 》 的 作 者 因 褻 瀆 耶 穌 而 被 追 殺 ？ 天 主 教 徒 有 沒 有 暴 力 示 威 ， 向 巴 黎 、倫 敦 的 書 店 放 火 付 諸 一 炬 ？ 英 語 市 場 崇 尚 理 性 和 寬 容 ， 無 論 宗 教 道 德 權 威 如 何 反 感， 一 張 蒙 娜 麗 莎 的 海 報 ， 笑 傲 蒼 生 ， 作 者 有 點 不 光 彩 地 發 了 大 財 ， 他 一 定 慶 幸 自 己沒 有 投 胎 降 生 在 沙 地 阿 拉 伯 。

《 達 文 西 密 碼 》 小 說 電 影 雙 豐 收 ， 不 僅 是 市 場策 略 的 成 功 ， 也 是 文 化 價 值 觀 的 勝 利 。 小 說 引 人 入 勝 ， 電 影 也 拍 得 不 壞 。 所 謂 西 方文 化 霸 權 ， 令 華 人 社 會 的 一 些 趕 時 髦 的 華 人 妒 恨 得 咬 牙 切 齒 ， 他 們 也 在 夢 想 要 「 建構 」 什 麼 「 中 華 文 化 品 牌 話 語 權 」 ， 但 就 像 十 多 年 前 我 遇 上 的 那 位 青 年 傳 媒 商 人 一樣 ， 夢 想 永 遠 是 夢 想 ， 哪 一 個 笨 蛋 不 信 邪 ， 只 管 再 投 巨 資 ， 慢 慢 從 頭 再 「 打 造 」 一個 虧 損 得 血 肉 模 糊 的 敗 局 好 了 。

二 十 一 世 紀 ， 只 能 是 耶 教 文 明 繼 續 領 導 全 球的 世 紀 ， 有 那 麼 多 傑 出 的 英 語 作 家 寫 出 那 麼 多 好 小 說 ， 荷 李 活 為 我 們 拍 出 那 麼 多 好電 影 ， 這 是 才 華 的 勝 利 ， 自 由 的 凱 旋 。 一 個 偉 大 的 宗 教 ， 怎 會 為 一 部 虛 幻 的 流 行 小說 所 擊 倒 而 崩 潰 ？ 二 十 一 世 紀 是 歐 美 的 世 紀 ， 這 樣 的 遠 景 ， 令 人 喜 不 自 勝 ， 期 盼 無限 。